第49章(1 / 1)

两个青年身在马上,一文一武,一朱一玄,俱是一样的高大俊美、风姿卓荦。若是白日,有过往的小娘子们撞见,再不济也是掷果盈车、观者如堵,赞一句“谢家宝树”。

只是二人相貌虽然相似,实则一眼就能看出差异来。他二人,就好像同一块玉在日光与月光之下呈现出的不同的样子,一个融融热烈,一个阴郁清冷,便是眼力再不济之人也不会将兄弟二人认错。

这下可糟了。

陈砾在心底叫苦。

二公子不回来还好,既回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少夫人瞧见他。否则,只需一眼便会露馅。

两人方才都在宴席上饮了酒,夜色又深,陈砾和谢云谏的两个亲卫谢疾和谢徐忙策马跟上,就怕有什么意外之事。

此时已是深夜,洛阳城坊门关闭,道无行人,偶然撞见巡行的金吾卫,谢云谏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今夜宴饮便也放行。

“阿兄。”谢云谏唤兄长一声,“你,你见过我的新妇了吗?是不是生得很美。”

这一声里带着笑,又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气,听得一旁的陈砾直在心底抽气,又忍不住想去看自家主子脸上的神情。可惜他跟在后面,夜色又深,自是什么也看不见。

谢明庭面上毫无情绪波动:“嗯。”

“一个‘嗯’字就完了啊?”谢云谏大失所望,本来还想让阿兄好生羡慕羡慕他的,羡慕他能娶到这么好看的新妇。

然而转念一想,长兄还能有什么反应?他从小就是座冰山,就算不是,身为大伯自该对弟妹避嫌,就算他心底惊艳面上也不会显露的。心里遂又美滋滋起来,盼着和妻子的见面。

长夜寂寂,道旁坊墙里的灯火也次第熄灭,天空孤月高悬,清辉如雪。

铜驼坊谢府的门口,盼儿心切的武威郡主已经率领一众仆妇焦灼地翘首以待。

谢云谏在马背上遥遥望见母亲身影,按捺不住内心喜悦,未及马儿停稳便自马上跳下:“母亲!”

“孩儿回来晚了,令母亲担忧难过,还望母亲恕罪!”他跪倒在母亲身前,一双笑眼如蕴星辰,烫得武威郡主一颗原先担忧的心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喜悦。

面上却佯作不喜,解下腰间御赐的九节鞭在幼子身上打了几下:“臭小子,连你娘都骗!”

“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江南呢!连封信都不往家中寄,害得为娘真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为娘有多伤心?”

她下手自有轻重,便是没有,打在谢云谏身上也是不觉得疼的,忙挽住母亲的胳膊,笑着道:“母亲莫要伤心,您瞧,儿子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

“事情未竟,儿子也是担心送信的人走漏了风声,这三个月儿子可极思念母亲呢。”

他自小便嘴甜,与其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因而武威郡主一向偏疼他些,此时又是“死而复生”,母子久未见面,内心自然极高兴。啐他道:“都成家的人了,还是这般嘴贫!也不怕惹人笑话。”

母子俩边说边往府中走,一句话正好将话题引到不曾来迎接的新妇身上,谢云谏笑笑,顺势问道:“对了,怎么不见茵茵?”

作者有话说:

吃□□避|孕也是祖传的QAQ,从21年的太|祖骓骓开始。

第22章

◎所以茵茵,你自己也不会愿意的吧?◎

“对了, 怎么不见茵茵?”谢云谏问。

一霎之间,周遭原先被这母子相见的喜悦感染的气氛都沉冷了下去。

檐灯华光之下,武威郡主眼中笑意闪了闪, 忽然僵滞。

谢云谏笑意晏晏, 询问地望着母亲。见母亲闭口不答, 才终于觉出一丝不对。

“是出什么事了吗?”他声音不知不觉轻下来,很有些紧张,只担心自己娶妇之事只是一场空欢喜。又不由自主回头望向兄长许是长兄如父,自父亲不在后,他在心理上便格外地依赖兄长。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叙旧的时候, 谢明庭就一个人跟在后面,仿佛是一抔檐上泻下的雪,清冷溶溶, 与这母子之间天伦叙乐的气氛毫不相干。

“母亲忘了,”

见弟弟母亲都望过来,他慢条斯理地启唇提醒:“新妇, 不是启程去扶风拜访她舅家了吗?”

这话原是他在书信中叮嘱过的,武威郡主见了幼子一时高兴,竟抛之脑后。此刻忙笑道:“瞧我这记性, 还记成是茵茵回顾家去了呢。”

“是去扶风了。”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 “你知道的,人家女孩子嫁到我们家里来委屈得很, 既是要去存访亲舅,母亲还能拦着不成。”

听闻新婚的妻子不在, 谢云谏心间难免失望。他可是特意为茵茵准备了许多礼物, 犹以钗环、苏锦为多, 沿路心心念念盼着的都是回来和茵茵相见, 她竟然不在。

谢云谏又担忧地道:“可,茵茵才嫁过来两月就离家,传出去,会不会被说闲话?”

“这还不都怪你?”武威郡主瞪他道,“陛下都说你死了,谁知道你会还活着?要不是我坚持给你把茵茵娶过门,茵茵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仍点头肯了,她家里早把她改嫁旁人了,哪还能轮得到你!”

谢云谏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挠头只笑,潜伏在江南的这三个月他最担心的就是此事了,担心顾家会退婚,担心喜欢的女孩子会改嫁旁人,后来母亲替他娶妇的消息传来才放下心来。

他此去江南,制造这场假死,为的就是立功给她另挣一份家业。他是次子,不比哥哥有个爵位可继承,必须自己寻找出路。

若是茵茵改嫁了旁人,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武威郡主又言已向扶风去信告知、要识茵返家,他心头稍安,嘴上仍道:“母亲不知道儿还活着,阿兄还不知道么。”

他和兄长可是双生,本就有些难以明言的心之感应。故而母亲或许不知道他没死,兄长却一定知道。

“他?”武威郡主反问,似惊非惊,却是冷笑。

他的确是知道你还活着,却还能睡得下你的妻子!

可真是个好兄长啊!武威郡主恨恨地想。

谢明庭听出母亲话中的鄙夷,只略微皱了皱眉。

他和顾识茵的事是母亲一手促成,但很显然,她并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谢云谏却没听出母亲语气的异样,道:“对了,这几天圣上放我在家中休沐,我待在京中也无所事事。要不,我去扶风一趟把茵茵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