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与位于铜驼坊的陈留侯府都在第一时间被京兆府派兵保护起来,他赶到的时候,历经过厮杀的里坊已被清洗干净,只风里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气。
陈砾与京兆府的人犹驻守在门口,见他来,俱都行礼:“谢侯爷。”
他点点头,飞速将马缰抛给陈砾快步走入府中。苏家的正厅里犹然灯火通明,识茵陪母亲与舅舅、表兄坐在厅中,一颗心仍为了今日白日里的厮杀不安跳动。
她已知了今日城中的异变,从白日等到现在,即使陈砾来传了几次他平安的消息都不能放心。谢氏体谅女儿,也估摸着女婿夜里会来,便陪着她在厅中等,和弟弟、侄儿不住地与她说着话,好令她分心。
唯有云梨,年纪小熬不得夜,已然靠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这时,不知是哪个丫鬟笑着禀了声“谢侯爷来了”,识茵霍地站起身来,焦灼往外望去之时,便见得那朝思暮想的青年大踏步奔入厅中来,满身的风尘仆仆。
二人目光有若电光火石般撞在一处,她不自禁地唤出声:“明郎!”
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竟是险些便按捺不住朝他飞奔过去。
这一声连睡梦中的云梨也惊醒,见是他,鄙夷地皱皱眉,倒头又睡。
到底是在人前,谢明庭的脚步极具理智地刹住,他敛容,抑制住胸口狂乱的心跳,先向主位上的谢氏与苏家舅舅拱手施礼:“小婿拜见母亲、舅父。”
苏家舅舅尚是第一次见这年轻人,也不知晓两人之间的光景,不过尴尬地笑笑。
谢氏自知女儿牵挂,笑着将她往女婿身边推了推:“你们下去叙旧吧,茵茵今日可是等了你很久呢。”
识茵的步子却是止住,怔怔看着风霜疲惫的青年与自己脑海里思念了许久的郎君一点一点在眼前重合,好端端的,没受伤,也没缺胳膊少腿,眸子便渐渐地湿润了,竟是泫然欲泣之势。
谢明庭见状,忙上前拉过她:“那小婿就先带茵茵下去了。”
“去吧。”谢氏笑着说。
他遂顺理成章地拉了识茵下去,不知是怎样走到了她暂住的小院。女孩子一直沉默无言,仿佛化身石柱,唯一进入屋中,便扑在他怀里嘤嘤咽咽地哭了起来,将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思念,与今日的担惊受怕,全化作了打湿他胸前衣襟的泪水。
谢明庭心间甜蜜,又有些无奈:“哭什么。”
“郎君不是好好的么?难道郎君平安回来,你不开心?”
她含泪摇头,一双眸子在泪光烛光氤氲下亮得灼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她其实不是爱哭的人,就是今日得知了他的行事、最最担心的时候也不曾有半点泪意。然好容易现下见着了,心口却闷得慌,眼角也酸涩得厉害。
说至此处,又急切攥住他衣襟,借烛光将人担忧地打量着:“你有没有事?我,我听说你扮成云谏,去羽林府骗他们?没事的吧?”
女孩子含泪担忧望着他的模样实在楚楚动人。谢明庭掏出绢帕一点一点替小花猫擦着,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放心吧,危险的事都是云谏做的,我什么事也没有。”
悬了一日的心这才落回胸腔里,识茵破涕为笑:“你平安就好……明郎,我们,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剧情写完了,接下来会小甜一下QAQ
第113章
◎至少,也要过了前三个月。◎
明月清辉如雪, 照得小院里氤氲桂香浓郁得仿佛水流不通。桂树繁枝掩映之后,窗纸光明,促织隐隐。月波长, 夜未央。
房中, 识茵犹然未睡。二人相对枕卧在红绡帐里, 彼此相拥。
即使方才已秉烛检视过,他身上并无新伤,但她仍是有几分后怕,微凉的指,一直从男人冰凉的额轻抚至紧实的小腹上。
那儿还残存着几道已然结痂的旧伤, 除去义兴郡遇刺的那一刀,剩下的,就是上回他苦苦相求她不要离开时自己捅的了。一个多月过去, 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这道道疤痕,依旧硌手。
当日的事正是因自己而起, 她心中一片凄楚,手指在上面停留的时间就不免长了些。指腹游移间,带动阵阵酥麻。
那一点轻轻柔柔的触感正如烛火吞噬烛线般啃咬着他的心神与岌岌可危的理智, 谢明庭不禁轻握住她手:“别摸。”
什么?
识茵微微诧异地抬起眸来, 他已握着她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闷闷低笑道:“现在还不行。”
她还是不解, 眼中诧异如蕴星光,谢明庭一只温热的手抚慰地捧着她半边脸, 微微敛容说道:
“等孩子出世再说吧, 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是为了稳妥起见。若是茵茵等不及, 至少,也要过了前三个月。”
烛火未熄间他眼中晶亮的笑意都清晰可见,识茵先是一愣,旋即没好气地打下他手:“没个正经!”
她哪里是贪图那点鱼水之欢了,不过是……不过是心疼罢了。
似乎是从远赴义兴开展改制以来,他就一直在受伤,身上的伤口都快赶上云谏这个武将了。
今日更是扮做云谏,连甲胄也不穿就去赴宴,实在太过冒险。还好今日他是没事,否则,诱发了旧伤又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她郁郁叹了口气,把脸贴在他赤露火热的颈下,那只伸出去打他的手也扣在了他腰后,两人的身子近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
熏香细细,佳人在怀,耳鬓厮磨。心口处一点酸涩有如墨汁入水在心头散开,很快,他便控制不住地低头吻上她清凉的额,细细密密又温温热热的触感,沿着那宛如玉骨的鼻梁,一直蔓延到唇上去。识茵被他捧着半边脸颊,只能半是被迫半是主动地承受着那炙热缠绵的深吻,闭着眼,后脑都为之酥了一片。又很快被勾出丁香,感受着那粗粝的舌苔在舌面来回游移摩擦,静夜里铜壶滴清漏,满是水声。
情与欲都在暗香盘旋里交织,识茵面颊发烫,自脖颈生出绯色,呼吸都变得不畅。
她就像是一只为人操控的悬丝傀儡,操纵心神的丝线全衔在他的唇中,全然沉浸在他所施与的极乐里。良久,颈窝轻微一疼,有湿液沿着肌理无声向领口幽深汇聚,才终于呼吸到些许新鲜空气。
摄人心魂的一个吻。
待到意识一点一点重新填满近乎空白的大脑,他人已滑至了她颈下,抱着她,轻轻啃噬着那冰玉似的肌肤,像雄兽在安抚他萌情的雌兽。识茵迷蒙地半阖着眼,抱着他头,轻轻地吁气,许久,才从那一片空白似的潮水里重回人间。
“别亲了……”她轻轻地嘟哝。
再这样下去,她怕她会忍不住。
可那也太羞耻了,她才不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