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备好聘礼、打算过了年就向顾家提亲之时,幼子却欢天喜地地同她说,自己在灯会上看上了一个女孩子,想娶她为妻。
得知是顾识茵后,她纠结了许久,原本,她是不想同意幼子娶她的,但这样一来,自己也无法
再按照起初将她聘给长子的计划进行了,顾识茵也就过不了门。
麟儿在她院中跪了三天,她也想了三天,最终,才勉强点头。因为彼时她想的是,麟儿一年四季多在凉州,届时顾识茵怀孕生子时他未必在京,她还是可以将计划进行下去,并且瞒着不让他知道。
至于后来,兜兜转转还是让长子来完成她复仇之计,只能说明,一切都是天意!
“那哥哥……”
谢云谏还是不明白。如果娶茵茵过门就是她的报复,起初不同意他娶,过后却把她推给哥哥,母亲又拿哥哥当什么呢?
武威郡主眼中一黯,却没有回答。她也未看长子,径直对谢氏道:“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这个人从来很公平,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你们是乱.伦,他们就也是。你们生孩子,他们就也生。”
“对了,忘了告诉你,茵茵已经有孕了。”她微笑着道,“知冉,恭喜你啊,我们不日便要当祖母了。”
听她提起腹中才有的那个小生命,识茵心间大恸,伤心地伏在母亲的怀中呜呜恸哭起来。
他们要怎么办?
他们要怎么办!
她很喜欢他,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现在,却告诉她他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中间隔着数重血海深仇……这,这又要她怎么接受他呢?
况且,他们现下又有了孩子……孩子怎么办?孩子是无辜的啊……
一连串的刺激有如千钧巨石压于心弦之上,岌岌可危。识茵承受不住,身子一软,径直晕了过去。
谢明庭忙奔过去扶住她,轻摇她肩胛:“识茵!识茵!”
一时谢氏也焦急不已,忙要上手替她掐人中。武威郡主却冷冷说道:“还是算了吧。”
“我看她好像还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呢,还当我说的乱.伦是大伯与弟妹?呵,你确信现在把她弄醒,她不会又晕过去?”
这一句极尽恶毒,谢明庭终忍不住:“你真是个疯子!”
武威郡主反唇相讥:“是,我是疯,那也总比你们这些乱.伦的畜牲好!”
“一个你,一个顾识茵,一个谢浔,一个谢知冉……”
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儿子与昏过去的儿媳,神色渐渐变得狠毒:“你们都是灭伦的人,都是明知是灭伦还要放纵情|欲之人!你们都该死!都该下地狱!”
她像陷入癫狂的神巫,恶毒又疯狂地诅咒。谢云谏再度愣住。
母亲既如此痛恨灭伦的事,可,可哥哥和茵茵的事却是她一手促成。
从头到尾,哥哥在她眼中就只是个复仇的工具。但她恨识茵尚想得通原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哥哥!
听到那熟悉的名字,谢氏脸上的泪珠扑簌而下:“我知道你恨我们,笃定了我们有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那天晚上,也是我中了药,是我缠着他!孩子也是我要生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却不杀我!”
想起那记忆里温文如玉的兄长,谢氏泪落潸然。那是她少女时期对她最好的人,不介意她的私生女身份,不介意她女扮男装与人交游,会真正欣赏她的画,会鼓励她女子也可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
所以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她,常常借着临摹山水邀他外出。她以为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已是恪守了堂兄妹的界限。却没想到,一次宴会后的酒醉,却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母亲杀了父亲的事,谢明庭早已知晓,此时听她亲口道出,也不觉意外。
谢云谏则被这一句惊得宛如神飞天外,震惊地看向母亲。
武威郡主此刻却无暇顾及儿子们。她怒目圆睁,像头发狂的母兽向谢氏咆哮着:“你别狡辩了!”
“他已经死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当年如何当然是你说了算!在伊阙的时候,在北邙的时候,在龙华山的时候……你们偷情过多少回,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单单一个龙华山,就有九次吧?你是破坏了我们,但如果不是他自己移情别恋,你又哪有机会上位?所以这当然是他的错!”
“我们曾经起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此生此世都不会分开!他说过,一生一世都只会爱我一个,绝不会移情他人,若非如此,我怎可能嫁他!我为他千里迢迢嫁到洛阳来,我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吃尽了苦,他又凭什么移情别恋?”
“背叛的人,当然该死!”
谢氏眼泪猝然夺眶而出,大喊道:“可你知不知道,哥哥他从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在那天晚上之前,我们的确是清白的……是我,一直都只是我,是我在妄想他!”
“轰”
天空彤云密布,轰隆隆又滚过一阵雷车,紫电在云层里如巡夜的龙穿行,骤然划破西面天空,天地间顷刻狂风大作。众人皆是一颤。
武威郡主快意地冷笑:“看吧,说了假话了,天打雷劈啊!”
“我没有!”
母亲们仍在争执不休,谢明庭率先反应了过来:“弟弟。”
他将昏过去的识茵抱给谢云谏:“把识茵先抱进去吧,这里有我。”
他怕她待会儿醒来,听见另一件事,会受不住。
谢云谏神色伤悲,伸手接过面色苍白的女孩子。谢氏却拦住了他,神色惶然:“不……”
“我不能让她留下来……我要带她走……你们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岳母大人。”谢明庭平静唤她,“天要落雨了,我们进去说话吧。”
她还是摇头,苦涩的泪水有如点点流萤在夜色中闪烁:“不……我要带识茵走……”
“可您看,茵茵现在都这样了,您还忍心带她走么?请您相信我,我们暂去屋中商议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陈砾。”他唤不知愣了多久的陈砾父子,“送郡主回临光院。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俨然是要将她软禁起来,武威郡主神色大变:“鹤奴!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