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1 / 1)

一月。

谢明庭闭一闭眼,心脏都似浸泡于苦药里。

那就是……那次有的了。

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他自也是高兴的,但现在他心中实无喜悦。只有担忧。

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妹,这孩子大概率生下来会患病夭折,但也有小概率会平安健康,是去是留都极难抉择,他又该如何同识茵说呢?

如果不是,自然一切皆大欢喜。

女帝尚不知他家中恩怨,倒是很高兴:“那就恭喜了。有什么缺的药材只管和太医监说,不过朕听说这妇人怀子未满三月是不是不能说?那就先瞒着吧,等过了头三月,朕亲自登门祝贺。”

识茵也是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羞涩谢恩:“谢陛下。”

步出临波阁后,他也还是那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识茵亲昵地挽着他,问:“怎么啦明郎,你不高兴啊?”

“我们真的有孩子了,我还当着陛下的面儿说喜欢你,你还不高兴,你要上天啊。”

“只是在想别的事情罢了。”谢明庭道。

心中千头万绪都似乱麻缠绕,剪不断理还乱,只能暂且抑下。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说着,他拉着她走近榴花深处的一座凉亭,亭中已然站了位青年官员,正焦急地朝他们望来,花影重重,看不真切。

识茵下意识要往他身后躲,他却轻轻拽住了她:“你看,这是谁。”

这时,那官员也已瞧见了他们,很高兴地大步奔出:“识茵!”

是苏临渊。

他已升任礼部的官员,官职虽不大,但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如今正住在洛阳城南的安业坊中。

识茵也高兴坏了:“阿兄!”

“你怎么在这儿啊?”

苏临渊便说了是谢明庭求了陛下、特意在今日将他召进宫相见,又问起她这两年来的境况。得知她一切都好,欣慰颔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苏临渊看来,谢明庭实非良配,也很担心朝中那些反对新法之人会拿妹妹做筏子。但见表妹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阔别两年,她反倒丰腴了些,水灵灵得像三月枝头的桃夭,便知她的确是过得很好。

这种情况之下,他一个外人再介意他们夫妻之间过去的恩怨,就显得自讨无趣了。

兄妹俩彼此问过各自的境况,识茵即告诉表哥自己怀孕的事,又请他和舅舅一家届时孩子生下,来吃满月酒。

她如今换了身份,连带着和表兄一家也不能往来了。而宫中人多眼杂,不能久留,兄妹俩说了一阵子话,她问过舅父的身体状况,便不得不分开,各自出宫。

“谢谢郎君呀。”回程的马车上,识茵高兴地搂住他脖子,笑靥如花。

她那日只是随口一说想表哥了,他就求了陛下让她和表哥相见。这样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上的夫婿,又怎能叫她不欢喜呢?

“谢我做什么。”谢明庭将她扶稳坐好,又拿过车上背着的软被护着她肚子,“不是因为我,你自然想见谁见谁,想做什么做什么。”

识茵丢给他一个埋怨的眼神:“没什么的呀,我又不怪你,你老说这些做什么,怪没意思的。”

“我从答应你的那天起就想到这一天了,一切事都是我自己想过之后才答应的,我不后悔的。再说了,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要互相迁就、互相付出,这只是一时的不便而已,我真的不在意的。”

那么,他为她做了些什么呢?谢明庭想。

是强求,是欺骗,是囚禁。更是如今明知可能是灭伦也不肯放手的一错再错。

她是这样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只因答应了他,即对因他而起的一切不便毫无怨言。可他,却还在欺骗她……

他真是世间最卑劣的东西。

“识茵。”他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莹嫩剔透的肩颈间,声音无端有些哑,“谢谢你。”

谢谢你肯爱我,包容我,相信我。

识茵也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就好像一块水晶,格外的脆弱易碎。她眼中笑意一闪,回抱住他腰,亲昵地把脸贴上他暖热的胸膛处:“没什么的。”

“我知明郎有很多不得已,有时候,有些事,也是违背你的初心的。可我是你妻子,是和你最亲近的人,如果连我都不体谅你,你过得该有多苦啊……”

“况且,我们已经有孩子了,就算为了孩子,我们俩也要好好的过,我都说了我真的不在意的,怎么一点小事你还总放在心上呢。”她攀着他的肩,一双清灵如山水的眼,此刻漾着星星点点的光,弯成了望月。

孩子。

谢明庭鼻翼微酸,无声抿唇,笑容既心酸又苦涩。

“不说这些。”他哑声道,“今日难得出门一趟,我带你去大市上逛逛。”

他备了妇人掩面的帷帽,命马车驶往南市,在南市停下,替她戴上后即带了她下去。

南市商铺林立,人物繁阜,多的是各色的珠钗、成衣、文房四宝和书刊的店铺。夫妇二人在闹市中转了一会儿,不久又撞上高耀。

“有思兄!”

他一身玄色骑装,身策高头大马,在闹市间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二人面前。

“有思兄今日怎么舍得出来逛街,是陪嫂夫人么?”他翻身下马,目光似随意地朝谢明庭身边的识茵看去。

她头上拢着素色的帷帽,轻透的薄纱,一直垂至了胸口处。

瞧不清样貌,只依稀辩出也是个清秀婉约的女儿家,身形袅娜绰约,风姿楚楚。

身在外人考究的目光下,识茵不免微微紧张。谢明庭则挽着她手,面不改色地答:“是。”

“今日休沐,难得有空,就陪拙荆出来逛逛。她自从随我回了京,我还未能陪她逛过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