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周玄英则是一副妇人争风吃醋之态,手臂闲闲搭在谢云谏肩上,视线酸溜溜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个来回:“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明庭并不理会:“时候不早了,臣与舍弟就先行告退。”

他离京在即,周玄英也没再为难他,嫌弃地挥了挥手命二人退下了。

他孤身折返,独自进了内殿,年轻的女帝陛下仍端坐在那方珍珑之畔,正借着烛火,看谢明庭留下来的万言书。

周玄英手擎灯盏,缓步走过去:“陛下单独见了谢明庭那么久,也舍得不叫臣。”

女帝不言,只取了挂在壁上的宝剑,开鞘仔细地擦拭。周玄英面色一变:“小鱼小心!”

她摇摇头以示无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个“器”自然不会说的是表面上的剑。周玄英略略一想,却也明白了过来:“你当真愿意放他到州郡?”

嬴怀瑜点点头:“我想明白了,谢明庭这个人,人情冷漠又刚正勇毅,正好做一柄利剑,去治理江东乱局。”

她没再让他去建康,而是换了个义兴。

义兴在太湖西南,与建康和三吴这些江东勋贵的老巢不愿,又靠近江西、淮西,即可震慑吴地又不至于失了内援。

她就是要让谢明庭做一颗钉进江东地区的钉子,替她敲山震虎,震慑江南。

“谢明庭去江南了,不愿侍奉陛下,那臣来侍奉,好吗?”他将灯盏放下,小心翼翼地觑着女帝雪一样沉静的面颊道。

女帝仍看着手中的万言书,烛光映在她红润美丽的脸庞上,烛火熠熠,为她霜雪青女般的漠冷渡上一层暖艳的光。半晌,才懒懒移过目来,略看了他一眼。

外人口中阴鸷乖张的皇夫楚国公,此刻也不过一只幼犬,在等待主人垂怜。女帝悠悠然掠他一眼:“你吃药了吗?”

“当然。”周玄英眼中一亮,几乎立刻就答了,“臣每日都有好好用药的。”

这些年,尽管小鱼召他的次数不过每月初一十五的两次,但他一直都有按时服药。

瞧见他黑漉漉的眸子,女帝陛下忽有片刻的心软。唯轻轻叹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

漫殿云幄垂下,他欣喜无状地抱着心爱的女子往内殿去。亲自服侍过她洗漱后,这才将人抱至了龙榻上,珍之重之,温柔万分。

女帝陛下的床帏事与外人想象之中的不同,她并非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而是只等着男人殷勤服侍。

“小鱼,小鱼。”

彼此情浓的时候,他伏在妻子的耳畔,亲昵地唤她小名:“多爱我一些好不好?我只要一点点,比他多一点点……”

“只要超过封思远一点点……我就心满意足……”

没有回应,红绡软帐里,女帝陛下已沉入陈年的梦境,纯白梨花如雪纷飞,是那年春日初见,她立在徽猷殿的玉阶上,拉着父亲的衣袖,好奇地看着阶下那传言里父亲为自己选中的未来夫婿。一片梨花自眼睫飞过,她看见阶下的少年怯怯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彼此视线对上,只一眼,便是万年。

却说谢氏兄弟出宫后策马返家,夜色已深,明月高悬。还没有走至陈留侯府所在的铜驼坊,忽见得东方天空隐隐闪着火光,正是纳罕之际,家中的陈管事忽然面色慌张地策马狂奔而来:“大公子……二、二公子!”

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谢家的小厮,谢云谏心间莫名就紧张了起来,驱马独迎向前:“陈伯,怎么了?”

陈管事是陈砾的父亲,自然,这出戏也是早就串通好的。他在心里对这自小看到大的小公子愧疚,面上却急慌慌地道:“着火了!家中着火了!”

“新妇子……新妇子……”

他没有说完,谢云谏却莫名明白了过来,打马狂奔朝家中奔去。未至坊门便瞧见天空映满火光,风声中呼啦啦响着救火声,而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分明就是他的麒麟院!

熊熊燃烧的火焰已如晚霞映满整面天空,谢云谏霎时手脚冰凉,慌忙策马直奔家中。

身后,谢明庭的马却已停了下来,他望着那方赤云燃烧的天空,眼中火光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46章 (原41)

◎“明郎”◎

那处着火的地方正是陈留侯府。

大火已将麒麟院的房舍吞噬大半, 风声烈烈,摇山振岳。火光之中,房梁落星一般砸下来, 又激起更大的火。侍女仆妇奔走抬水灭火, 几将麒麟院前的明镜湖舀干。

府中, 武威郡主已被惊动,正立在麒麟院对面焦急地指挥着仆役灭火。

谢云谏手脚冰凉地奔进来,恰与她撞上,见母亲身边并没有识茵,忙追问:“母亲, 茵茵……茵茵她……”

来不及与他寒暄,武威郡主急得直打他:“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茵茵等了你多久……”

她三言两语地说了事先编好的句子, 只说顾识茵一直在房中等他从宫中回来,后来屏退了下人一个人在湢浴里沐浴,无人陪在身边。再加上, 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喝醉了酒,等到发现时大火已经烧了起来,识茵顾识茵早就没了声响, 想是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在浴室里昏迷过去了。

谢云谏听得一阵耳鸣, 还不及母亲说完,一把推开了她大踏步朝火光中去。武威郡主惊得眼皮子一跳, 忙同几个仆妇合力将人拽住:“你做什么!”

顾识茵只是假死,就算不是, 这傻儿子竟还想去把人救出来不成?

谢云谏泪流满面, 奋力挣脱着:“茵茵还在里面, 我得去救她。”

他才回来几天, 何以情深至此!武威郡主忿怒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一双手紧攥着儿子不放:“莫说傻话了,我们救了这许久也未闻见声音,新妇子怕是凶多吉少,你现在进去,不是白白送死么?”

“大丈夫何患无妻!便是顾氏没了,母亲再为你娶一房美妻就是了,你难道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不成?”

又在心底暗暗埋怨长子,让陈砾放火烧宅,他可真做得出来!这下可好,要怎么收场?

谢云谏被这一句气得脸色通红:“母亲怎能这样说?”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也不救,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他挣脱开母亲的束缚欲往火场里奔,这时颈后突然遭了一记手刀,谢云谏没有防备,软绵绵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