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看沈渥平垂眉低眸,悉心陪在床边还是为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惜有些人不成器就是不成器,不懂感恩,也永远体会不到父虑之长远。

刘秘书叹气,心想大概真正的沈少爷早就忘了他小时候生病,沈渥平是怎么陪在床边,日夜不停照顾他的。不然但凡他有良心,后面都不会长成这个鬼样子。

有其父未必能有其子,从哪方面算,沈廷轩跟沈渥平都是俩极端,一点都不像父子俩,忤逆社会生物学理论。

刘秘书没有打扰房里两个人,默默退出去,顺便给他们关上门。

沈渥平听见身后的动静,没回头。

向甯在床上睡着了,刚刚打了一剂退烧针,他脸上的红晕下去不少,额头也冒了一层汗。

抽血的地方已经不再流血,棉签扔到一边,沈渥平闻到空气中的水果气味,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向甯兜里装了好些水果,大概是从飞机上带下来的。

他把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向甯身上的口袋不多,但每一样都塞得满满当当。海棠果,葡萄,小梨子,金桔……零散拿了七八样,有的已经挤压变形,放在桌上格外香甜,是孩子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跑出去玩的小猫小狗回家总想给主人带一些自己狩猎的东西,向甯没有地方狩猎,他只好把自己觉得最珍贵的,最好的藏起来,全拿给沈渥平。

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对沈渥平来说是家常便饭,私下不知道吃过多少次,都腻了。

他只是单纯想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爸爸,因为沈渥平很爱他,他是被沈渥平爱着的,不用再挨饿、受欺负的小向甯。

“乖宝宝。”手掌抚摸过向甯发热的额头,沈渥平隔着被子抱住他,沿着人太阳穴亲吻,到他眉毛,脸颊,耳垂,还有细细的脖颈。

睡梦中的向甯感觉到了爱意,那朦胧的亲近是他从未体验,他想哭。

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向甯鼻子翕动,睫毛不停颤抖,眼泪流进了头发。

沈渥平望着他,什么都没说。

片刻亲吻掉向甯的眼泪,像许多年前照顾他那个生病的儿子,以父亲身份俯下身去,贴住向甯滚烫的小脸,拍着他,低声哄道:“会好起来的,乖宝宝。有爸爸在,你很快就没事了,不用怕。”

向甯手指颤动了一下,随即,泪液蜂拥,流了个不停。

原来有爸爸的小孩是这样的,他笨兮兮地想,竟然连生病,都这么幸福。

快完结了。

第41章(赞赏加更篇)

生病发烧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也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能好。

但向甯情况比较特殊,他所有检查做完,医生非常严肃的拿了一份报告过来。见向甯醒着,他没有当他面说,而是把沈渥平叫了出去。

“情况不是太好。”医生说,“他自身免疫力很差,这次发烧很严重,肺部也有炎症,恐怕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了。”

沈渥平接过去报告,看完面色很差:“怎么会这样。”

“他小时候做没做过体检?”医生问,“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加上自身基因里的缺陷,稍微不注意就会引发心脏方面的急症。我看了片子,基本什么都不达标,连白细胞都比常人少得多,加上他自身情况差,稍微生个病就容易感染,真跟个玻璃小孩似的,得处处留心。”

沈渥平知道向甯在黄土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却没想过,小向甯这么可怜。

拿着那份报告,他沉默良久,说不出话。

“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先心……你不知道?”医生问。

沈渥平从何得知?他只知道向甯比一般孩子瘦弱很多,只往营养不良那方面想,没考虑过是病理因素。

“他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遗传。”医生说,“家里有没有其他人有心脏疾病?他妈妈呢?你呢?”

两人之间不存在血缘关系,谁有心脏病,都和向甯没有关系。

医生半天也问不出什么,嘱咐几句,让沈渥平往后一定留意,不能让这孩子受大刺激,这就回办公室忙病号。

这一层都是高级病房,没住几个人。

沈渥平站在走廊,日光透过窗户照他脸上,头一回,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舌头发麻,四肢发硬。小向甯有先心,连医生都说受不得半点刺激。他想起上回在家,他告诉向甯他姐姐的死讯,这孩子当即晕过去了,真是吓的双脚站不稳,差点趔趄。

扶着墙立住身子,半天,当他再回忆起那日场景,衬衣都被冷汗湿透。

向云对向甯而言是姐姐也是妈妈,更是他命中唯一的依靠。他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就这么跟向甯说他姐姐去世了,可想是多大的打击。也是向甯命大,东达影业高层里就有一个有心脏病患者,开着会突然就过去,抢救都来不及,当真是分分钟要人命的病症。

沈渥平一想到那天向甯也是哭着哭着就过去,眼前满是云雾。掐指一算,从把向甯自黄土村接过来,他真是让这孩子吓了一跳又一跳,每一次向甯都担惊受怕,怕他不要自己了,怕爸爸讨厌他,甚至在酒店吃个饭。还得把勺子里的饭菜弄出去一点,怕吃多了他不高兴,他不要自己。

向甯知道什么,对他来说,失而复得的爸爸比金子还贵。

他哪里敢犯错,他怕沈渥平不要他。

可他真是一记又一记重锤砸在这个孩子身上,告诉他向云去世了,害他忐忑不安,以至于床笫之欢都粗暴无节制,饶不了向甯一点。

沈渥平想着这些,忽而发觉,向甯之所以突然发烧,是不是没有清理干净?回来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们还触了春风,结束后向甯害羞,让他出去,要自己洗澡,他就尊重了他的意愿,没有留下。

向甯心智不足以支撑他了解这些常识,他是真洗了还是没洗干净,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真是因为这个发高烧沈渥平顿感无力。手掌撑住额头,缓缓蹲下。

甯甯这个小笨蛋。

他是真不应该放纵他自己。

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回房间。

沈渥平一开门,向甯正挑饭菜里的东西。

见他过去,向甯宽大的病号服往下滑了滑,他赶紧叫沈渥平,“爸爸来,爸爸快来,我有好东西给你吃。”

除了刚住院他扎针反应强烈,后边再输液,向甯都乖乖地把脑袋埋在沈渥平怀里,秉承不看就不害怕原则,乖得就算疼了也只龇一下牙,还是不发出任何声音。

沈渥平将那份报告放柜子里,不着痕迹过去:“是什么好东西,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