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做什么。”向甯问。
“先生说你醒了就让我给他打电话,要你好好吃饭。”保姆来到床边,沈渥平今晚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会没有原因。
她看着向甯,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这孩子是个机灵聪明,能惹祸的。
想起保姆圈中那些流言蜚语,还有沈渥平的态度,保姆心里头纳闷,又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握住向甯的小手,帮着劝他:“你也是个受了不少罪的孩子,在这好吃好睡的,不比在农村强得多?你知道先生是个好人,对吧,先生供你吃,供你喝,你生病了他还在身边照顾,他对你多么好啊,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让他伤了心,是不是呢?”
向甯听保姆说这些,一个字都不吭。
谁有资格替他原谅呢?
沈渥平是给他吃给他穿,可是他就是讨厌沈渥平。谁让他说姐姐已经死了?姐姐没有死。姐姐在大城市里干活,赚到钱还给他买花篮小蛋糕呢。
向甯憋屈了一天,这会脑子半清醒半不清醒,想起来了就问保姆要:“我想吃花篮小蛋糕。”
“花篮小蛋糕是什么?”保姆虽然也是小城市来的,但完全没听过这回事。
向甯一双大眼睛泛着水蒙蒙的光,嘴里重复着:“我今天过生,我想吃花篮小蛋糕。姐姐今天也过生,不知道姐姐吃了没有呢。每年姐姐都给我买的,到现在天都黑了,我没见姐姐,姐姐是不是不回来?”
没等保姆开口,他又说:“爸爸是讨厌的人,爸爸撒谎,爸爸骗我。爸爸说姐姐死了,和奶奶一样没有了,不来了。爸爸为什么这么坏?姐姐没有死,姐姐活着,姐姐还会回来。我知道,姐姐肯定赚够钱就回来了,到时候买一个像这里一样好的家,姐姐就把我接走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搂着我睡觉呢,我姐姐,我那么好的姐姐。”
保姆没有天天看新闻,也没那么多时间八卦主家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沈渥平的儿子犯了错,而且还很严重,她根本没往向甯身上联想。
是他自己开口说,保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新闻里姓向的女孩怎么回事,她是谁。
一股寒意顺着尾巴根上升,保姆胳膊上爬了一层鸡皮疙瘩,刺挠一片,不寒而栗。
“你姐姐……”
她还没问,向甯自己就说:“我姐姐叫向云,姐姐可能干了,对我可好了。”
新闻里的东西全都对上,保姆哎呀一声,这一口气抽起来,直接站起身子,盯着向甯张大嘴,半天都没发出声响。
向甯古怪地歪头看她:“你为什么这样子?”
“我,我。”保姆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一切清晰明了,也终于明白了沈渥平为什么把向甯弄到这里来主,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他跑掉。
她没话可说,看向甯那张脸满是奇怪不解,真觉得这孩子完了。
一个痴傻的没有任何正常心智的乡村少年,家里情况很差,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还因为谋杀案上了新闻,死状惨烈,百年难遇的倒霉蛋。
要是向甯正常还好,起码他有手有脚,有生活能力。在社会上不愁吃饭,沈渥平大可以赔他一大笔钱了事,他这辈子都不再努力。
可他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会,他甚至连很多东西都不懂,连小孩都不如……
向甯在黄土村学会了最基本的照顾病人的能力,还是拜奶奶所赐。奶奶去世后,他真的变成了孤苦伶仃的人。
姐姐又回不来,惨死在一个富二代手下。往后的日子他应该怎么过?他又怎么接受,该怎么办?
第20章
保姆嘴唇颤抖着,久久没有说话。
她说沈渥平晚上怎么好端端突然把桌子都掀翻了,是啊,碰见这样的事谁会不苦恼,谁会不为此纠结挣扎?
沈渥平是个好人,他之所以选择将真相告诉向甯,想必也是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
否则面对这么一个傻孩子,他大可以什么都不说,一辈子骗他,就这么过去。他没有这样做,这就足以证明在他心中痴呆的向甯是一个平等的,正常的存在,沈渥平是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他没有半点对这孩子的歧视,相反还很尊重他,才让他自己抉择。
向甯等了半天也没见保姆张嘴。
他讨厌保姆看他的眼神,他感觉这不是什么好眼神。
可具体不舒服在哪又说不出来。
反正就让他屁股底下像坐了一排钉子,怎么样都难受。
“爸爸,爸爸叫什么名字呢。”向甯问保姆,“爸爸是和我一样姓向吗?他是我爸爸呀,可他下午为什么说他是叔叔呢,说他还有个儿子,难道爸爸的儿子不是我?我不是爸爸的儿子?”
这问题很简单,当然不是了。
保姆不忍心,在床头坐下,哄着向甯:“先生,先生是对你很好啊,在他心中你是跟他小孩一样的。但他不姓向,他跟你不一个姓;当然了,他肯定对你特别好,姓什么都不要紧,大家姓什么的都有,这也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呢?爸爸如果不姓向,那就不是我的爸爸了。”
“不管他姓什么,是不是你爸爸,他是真心对你好。你得知道这个。”
“他不是我爸爸,为什么要对我好?姐姐说只有爸爸才可能真的对我很好,姐姐说过等我长大爸爸妈妈会来接我,带我去过好日子,我还是相信姐姐,姐姐不会骗我的。”
保姆不知道说什么。向甯这孩子要是跟他姐姐感情这么好,发生这样的事想必一时半会他绝对接受不了。
也难怪保姆听见他哭,她买菜回来就听见向甯哭了,但沈渥平在家,而且房门关着,她还以为向甯伤口疼,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向甯不讲话,半天突然从床上爬下去,拿了纸和笔又爬上来,放到保姆面前。
“我叫这个。”他拿起笔刷刷写了两个字,把纸片转过去,给保姆看,“我是叫这个名字的。”
他打小就没念过书,这名字还是那一年蓝天公益的人去他家教他写的,逼着他学会,不会写都不行,不会写不给他饭吃,还得打他手心板。
向甯拿笔全靠大把抓,写的字跟画符一样,一笔一画穿透纸,而且这孩子写字还倒下笔,撇跟那连尾巴都很重,看得出来很实在,但文化不高,纯粹一个善良纯真的小傻子。
“向、甯。”保姆知道他叫向甯,不知道是这个字,看见了蛮惊讶,“你叫这个字啊,难写的嘞,笔画这么老多。”
“你叫啥名字?”向甯膝盖屈起来,觉得这姿势不舒服又弯起一条退,垫在屁股底下当坐垫,身体柔韧性不是一般的好,“阿姨写。”
沈渥平不在他就讲方言,厉害的是保姆能听懂:“阿姨叫这个,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