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渥平抱着睡在他怀里的向甯,思绪散远。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他没把向甯接回来,而是放任他在黄土村就这么过,像他这样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能坚持多久,或者能不能活下去。
人与人之间一切都是一个命字。他第一笔钱捐出去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事。阴差阳错,捐钱在前,杀人在后,赠与更多亦或欠债更多,他心中难以衡量。
一直熬到夜晚,外头的天全都黑了,沈渥平两条胳膊沉的抬不起来,被压的完全麻痹,这才把向甯放到床上去,轻声离开。
保姆在外头煮饭,见他出来,说:“先生,马上好饭了,我去叫小向甯起吧?”
“别叫他了,他今天情绪不好。”
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叹一声气。
“向甯哭累了,让他睡一会吧,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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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沈渥平抱了向甯一整天,拉开椅子坐下,倒水的时候胳膊都在颤抖。
“我来吧。”保姆不知道沈渥平跟向甯怎么了,看他胳膊颤的那么厉害,帮他倒了杯水,“我给您盛饭,您先吃,吃完想回去您就回,这边放心吧,有我呢。”
沈渥平心不在焉,看着那杯水沉默。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一道又一道,红的绿的,琳琅满目。
瞧着就美味,费了不少功夫。却不知怎么,一股无言的火冲上头顶。保姆把做好的糖醋肉端到桌上,盘子还没放稳,沈渥平突然站起身,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翻在地。
滚烫的食物撒的四周全都是,保姆吓得大叫,连连后退,捂住脑袋:“啊,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盘子粉碎,菜汤弄脏桌帘。
连一边的白色墙壁也难以幸免,留下大片大片的菜汤还有肉类菜类。
发泄之后,心中的怒火仍未消散。
沈渥平保持最后一丝镇定,对保姆说:“你下班吧,休一个月的假。如果不想干也可以直接离职。工资我会补发给你,这是我单方面解解除合同,如果你想要劳务赔偿,我明天安排刘秘书做这个事。”
保姆一愣,去厨房拿了扫把,把地上的东西简单清扫干净。
她确实吓得不轻,但本分没忘,还是简单做了清理,怕玻璃渣伤人。
弄干净餐厅地下,保姆又去洗了一条抹布擦墙。怎么擦都擦不掉,她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肩膀落下去,人也终于绷不住,哭了起来。
“我知道您难受,心里憋屈,但有些事不是您的错,您折磨自己干嘛呀?”
她转过身来,一张脸上满是同情和担心。
“我在这儿干多少年了?半辈子给人家做事,什么人我都见过。您算是最好的主顾,事少给的多,还不挑毛病,我又不是个傻的分不清好坏,有些话我不说,可我心里都清楚,您这分明是要拿儿子的错误逼死自己。”
沈渥平面色冷了:“你知道什么。”
“那电视机里天天播放新闻,我又不傻,我就是不说罢了。”保姆把抹布放在桌上,抹了把脸,跟沈渥平说,“当初您跟刘秘书把这孩子带回家,我就觉得肯定他不是个简单人。您说叫我盯紧了他去哪儿第一时间给您汇报,我心里头能不纳闷么?家政圈新闻也很流通的,谁都知道主家有哪些丑事,私底下我们也讨论,嚼舌头,提前您家的少爷,她们都觉得惋惜,说家庭条件这么好,真不应该做这样的坏事,外人怎么说我不管,可我知道您绝不是把儿子惯坏的父亲,要不然家里出这么大乱子我早走了,能一直留到现在么?”
沈渥平眉头紧皱,确实他这个保姆在他家干了挺长时间,但他的确不知道保姆知道这么多。
“反正你有钱,家里这些个碗筷想摔多少摔多少。”保姆好心,时间擦干了眼泪,说,“我就是觉着您别把自己憋坏了。本就不是您的错,何必呢?”
沈廷轩被抓,沈渥平两个来月把自己困着。
除了段国良儿子的丑闻,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刘尚,他都未曾讨论过相关案件,家丑不可外扬。
心里头压的这座山太大太重,保姆几句话砍断山腰一个缺口,沈渥平终于松动,在椅子上坐下,垂下头去。
良久,他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滚出来,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子不教父之过,轩轩变成今天这样,一半原因都在我。是我没教好他,也是我当年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心里别扭,才疏于对他的管教就这么放任他,不然他不会如此。”
夜深人静,又没外人。
保姆坐下,说:“我不是多嘴啊,您平日工作这么忙,少爷他妈妈也不管他么?那爸爸妈妈肯定有一个要管孩子的呀,中国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男主外女主内,丈夫赚钱养家,妻子就得相夫教子,要不这家不乱套了?我看着少爷年纪也不大,他妈妈怎么就不能理解您,帮您分担点呢?”
她年纪比沈渥平大,是个小城市的人。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打工,给人家做家居保姆,赚了些钱,确实地位也比以前要高,现在每年回家,丈夫跟公婆都不敢给脸色看,比刚出来那会强多了。
保姆是个善良淳朴的老大姐,见沈渥平沉默,于是就劝他:“夫妻两口子哪有隔夜愁?天下男女都一样,吵架可以,万不能断了情分。不管怎么着她是少爷亲妈,肯定得对孩子付出,要不然儿子长这么大,你就是生活条件再好也背不住私下做坏事。”
沈渥平心中打开的缺口在这一刻闭上。
他真是昏了头,竟然想到跟家居保姆聊他儿子犯的罪。
手掌动了动,沈渥平站起来,说:“你早点歇着吧,向甯睡醒给我打电话。”
他转身要走,想起来,又说:“别提他姐,也别让他乱跑。切记,他醒一定给我打电话,不吃饭可以,绝对不能让他跑出去,找不到,那就是真正的麻烦。”
保姆还想说话,觉得能开导沈渥平。
他没给机会,拿了手机车钥匙离去。车子消失在夜色,听着引擎声响声巨大,保姆不免担心,年年手背拍手心,念叨,“哎哟,大半夜的这又去哪儿呀?可别开那么快,万一撞了可怎么办呐?”
沈渥平前脚走,后脚,向甯就醒了。
房间里没开灯,在他眼里这个房子突然就变得陌生。他不认识墙,也不认识天花板,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但他又无处可去。
保姆送了沈渥平回屋,来到向甯房间,轻轻打开一条缝,想看他醒了没有。
黑夜中,向甯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睁着还是闭着,但他这样很吓人。
保姆一晚上被吓了好几次,心脏病都快犯了:“向甯啊,你醒着?阿姨把饭做好了,你起来洗洗手吃吧,先生刚走,我打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