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知话音未落,就听见房门被人轻敲了两下,他转头看过去,就见临风拿着一个信封站在门外,“大人,这是陛下要交给你的亲笔信。”
谢清知无奈,见郝良辰气得呼吸都有加重的趋势,摇头笑道:“喏,现在四封了。”
003 这么容易就心软了
郝良辰盯着被放置在谢清知面前还没打开过的信封,撇了撇嘴,信封虽然表面上看着方方正正的,但他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里面腻到掉牙的内容。
他万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写的抒情信来竟然这么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转头想想多年前那狗皇帝毫不要脸地在谢清知面前装乖卖惨的情形,现在能把信写得这么油腻似乎也可以理解。
郝良辰回忆起人前狠厉乖张的小皇帝跑到谢清知怀里撒娇的模样,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狠狠搓了两下手臂,看向谢清知。
谢清知见郝良辰一脸难受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道幸亏给他看的是还算收敛的第一封。不然郝良辰的表情非得比现在的更精彩纷呈。
“这场帝后大婚是满朝文武盼了多年才盼来的,自然不想简单敷衍过去,他们商讨出来让我去做这个主婚人也是对我的认可,这件事推不得。看现在的形势,我要是还不给他们个准信,说不定过不几天就得等来个回京的调令,到时就更身不由己了。现在去了,等大典完成后我还能再回来,没什么不好的。”
谢清知解释完指了指郝良辰面前的茶杯,笑道:“快喝,不然就凉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尝尝我泡的茶岂不是亏了。”
郝良辰见谢清知一脸真诚,端起杯子仰头灌了一口,茶水的苦涩瞬间在嘴里散开,郝良辰苦着脸抓起杯子又喝了两杯清水,才勉强压下嘴里的清苦味。
“你啥时候开始喝这么苦的茶了,动不动生病就够折磨人了,你在喝茶上还找苦吃干嘛,天天嚼俩蜜饯不好吗?再说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苦的东西吗?”
谢清知没想到郝良辰反应这么大,他斟满一杯喝了一口,没觉得多苦,对郝良辰说:“可能是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了。再说了,吃点苦的有助于清醒,还能消愁。”
郝良辰下意识想怼一句「消个屁愁」,可转眼间想起他在京城耳闻目睹的事,把话咂摸一遍又咽了回去。
他和谢清知少时相识,一起长大,后来虽然一个入朝为官,一个开始经商,但关系一直很好,在京城的那些年,他是把谢清知的反应看在眼里的,他知道谢清知和皇帝有过一段情。
后来两人不知怎么闹掰了,也大概因为这件事,谢清知不远千里下了江南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好不容易三年过去了,谢清知终于忙完江南的事能好好歇上一段时间,在这江南水乡守着病骨支离的身子安稳度日,谁曾想那狗皇帝竟然这么会挑时候,在这个节骨点把谢清知喊回京。
若只是回京一趟也就算了,过分的是,他竟然让谢清知回去给他当个劳什子主婚人!
主婚人哪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当不了,怎么就非得挑这个快病死了的谢清知?
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怎么就不见那狗皇帝给谢清知这个帝师磕个头,行个儿孙礼了?
郝良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世上哪有叫旧情人回去见证自己新婚的道理,也不知道那狗皇帝到底想膈应谁。
郝良辰越想越气,一边气狗皇帝不要脸,费劲巴拉请谢清知回京;一边又气谢清知不争气,怎么就这么心软,那边撒个娇卖个惨就答应了。
004 小狼崽子
郝良辰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谢清知,接着就想起那一脸欠揍的小皇帝,说道:“要不你先表面答应着,然后回去给他找点事做,实在不行。反正你家家底殷厚,雇几个不要命的给狗皇帝闹点乱子,省得他皇后娶得太顺心。”
谢清知被郝良辰一番无法无天的言论给逗笑了,心道幸亏天高皇帝远。不然郝良辰非得因为这番话吃些苦头不可。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陛下的敌意这么大,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是怎么惹到你了?”
郝良辰刚想回一句「没惹到我,惹到你了」,忽然灵光一现才想起谢清知并没有告诉他两人的事,只是不巧他恰好碰见过两人谈情说爱了,郝良辰一激灵,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摇摇头,掩耳盗铃般换了个话题,“我本来打算在你这待上十天半个月的,然后跟着返回的商队一块回京城。可你这一改变主意回京了,我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打算跟着商队南下。不是说温老现在在南疆吗,我看看能不能碰见他,他若是找到疗效好一点的药,我就给你捎回京城。行了,话就这么多,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直到郝良辰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谢清知才长叹一口气,郝良辰不愧是个活宝,和他待上一会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只是他身子太弱,掰扯一番后有些累了,目前天光尚可,现在回去休息着实可惜。谢清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拿起第四封信,读了起来。
“朕自小长于冷宫,受尽苛待,从不知温情为何物,直到遇见先生……先生教我以诗书、授我以权术,朝廷多倾轧,幸得先生相护,朕才活至今日。”
“学生蹉跎几载,有幸觅得良人,结此姻缘。奈何孤寡一人,上无亲族长辈,无人可为学生主婚。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朕见先生,如见父皇。先生待朕,深仁厚泽……故盼先生早日回京。”
……
谢清知看着信纸上遒劲有力的字,想起当年教小皇帝写字的情景。
小皇帝刚开始执笔那一段时间字丑得真是人神共愤,他耐着性子翻来覆去教了好多遍,可小皇帝就是都找不到要领,最后他被磨得没脾气,挽起袖子握着小皇帝的手一笔一画地教。
一连折腾了好多天,才让小皇帝鬼画符似的字能勉强入眼。
可惜啊,可惜,谢清知苦笑着叹了口气,将信纸丢到一边。
可惜那小狼崽子跟着他学了那么多年,好的没学会,倒是把那些阴险伪装全学了去。
005 赠佩人
恰在这时,庭院处跑来一个小厮,谢清知认出他是郝良辰身边的下人,起身走过去。
“大人,这是我家少爷命小的交给您的,少爷说,那日回京后没找到机会面圣,辜负了大人的托付,眼下大人要回京,就自己把它还回去吧。”
小厮边说边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佩放到谢清知手中,见谢清知没什么要交代的,没有停留,转头离开。
玉佩通体莹白,质地细腻,一眼看去就知是上好的玉,只可惜玉上雕的图案有些奇怪。乍一看似鸟似鱼,可若是仔细瞧,又觉得图案一片凌乱,什么都不像。
谢清知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感受着上面雕刻而成的纹路。
天际云卷云舒,错乱的光影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点,谢清知看着掌心中映着光亮的精巧玉佩,有些慌神,那日他把玉佩交给郝良辰后,就没想过再见它。
这才多长时间,兜兜转转,这玉佩竟又回到他手里。
谢清知垂眸,想起那位赠玉的人。
少年帝王红着脸,珍重地将玉佩放在他手里,然后结巴着说出护他一世的诺言。
可才几年过去,信誓旦旦的话语犹在耳边,内容却成了一个笑话。
接连的心机算计、尔虞我诈,曾答应护他一世少年成长为杀伐果决的帝王,将权力更迭的矛头指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