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面庞俊逸带着风恬月朗的笑,贺兰霆一口后槽牙也几乎咬碎。半晌,却也笑了:“好啊。”
“就这么办。”不管怎样,要先将姑母的灵柩迎回贺兰部安葬了再作打算。
二人的契约才刚刚达成,身后又传来蓁儿童稚的呼唤:“阿父阿舅”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是薛稚抱着蓁儿来了,身后远远跟着一二侍女。
小姑娘还留着发,头上戴着紫花苜蓿编的花环,一边唤着一边朝他们招手,笑颜甜似蜜糖。二人脸上皆露了笑。
薛稚抱着蓁儿走近,没有看桓羡,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同贺兰霆道:“蓁儿吵着闹着要舅舅,我就带她过来了。”
贺兰霆不动声色地睨了蓁儿一眼。
她笑脸盈盈,一双黑蒲桃似的大眼睛正欣喜望着父亲朝他扮着鬼脸,哪里是她母亲所说的“要舅舅”。
于是又意味深长地盯了薛稚一眼,她面上飞霞,脸儿几乎低到草叶里去。
却也没拆穿她,径直同桓羡道:“我就先回去了,楚帝陛下,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是自然。”桓羡道。
贺兰霆说完便走了。薛稚放下蓁儿,疑惑问:“你同我表兄说了什么?”
蓁儿正吵着闹着要父亲抱,桓羡安抚地摸了摸她发顶:“阿父不能抱你了。”
又应妹妹道:“没什么,只是一点男人间的话题罢了。栀栀想听?”
他话中似乎别有深意,薛稚心中忽然恼他得很,斩钉截铁地道:“不想听!”
“不想听,又巴巴地跑过来听我们谈话做什么。”桓羡牵起女儿一只稚嫩的手往来时的路走,顿了顿,笑若春雪初融,“难道栀栀担心我? ”
薛稚脸上一红,忍不住反驳他:“你在胡说什么。”
他轻笑,笑声荡在春风中有如琳琅脆响环佩乱摇,愈发乱人心魄。薛稚心底嗔恼起来,甩手欲走,却被蓁儿用另一只手拉住。
“阿母。我们一起回去嘛。”她道。
薛稚心肠软,终究没舍得扔下女儿离开。蓁儿一只手拉着父亲,一只手拉着母亲,一家三口在草色日光中远去。
半晌,蓁儿又轻轻唱起父亲前日所教的歌谣来:“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
稚嫩清脆的歌声,在春风中荡如柳丝轻摇。
然当薛稚听清女儿口中所唱之后,当即生气地沉了脸色:“你在教她什么啊?她才四岁,你怎么教她这种东西?”
桓羡笑:“那我要教什么,栀栀说呢?”
“我怎么知道。”薛稚道,又喝止女儿,“够了,蓁儿不许再唱了!”
蓁儿应声噤了声,委屈地看向父亲。桓羡摸了摸女儿的头,含笑看向妹妹:“也好,今后由你亲自来教。”
(本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呼~感觉不是很好,就到这里结束吧,不能让桓小三太得意了。
然后因为是番外,不算在正文里,虐了一整本了所以没多纠结从前的事多甜了几章。蓁儿唱的出自出自诗经《齐风·南山》
下一个,是重生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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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番外(2) ◇
◎重生(一)◎
贞元元年的春天, 桓羡遵守诺言,将贺兰氏的灵柩迁出帝陵,送回了贺兰部。同时找准机会, 将薛稚和蓁儿带回了凉州, 回到了位于姑臧的那处小院子居住。
因为蓁儿, 薛稚虽然还是不怎么理他,但两人的气氛已经好转了许多。她不会总板着个脸训斥这训斥那,也默认了他同榻, 总体尚算是和谐。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这夜桓羡因说笑话惹恼了她,被赶下榻只能在窗边布下的一张小床上睡。春雨润如酥, 敲在乌檐上沙沙的响。他在这小雨淙淙声中睡去, 再睁眼时, 入目却已是稍显破旧的青帐, 上面绽着朵朵绣成梅花的补丁,是母亲惯用的苏绣技艺。
他愣了一下, 一瞬被那陈年的记忆唤醒, 仿佛心有所感的,一霎从榻上坐起。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少年时的那张拔步床上, 身侧正坐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纤纤素手犹按在他遗落在被褥外的手腕上, 又要以手试他额温。
她穿了一件陈旧的夹袄,目光温柔似水地担忧地落在他面颊上, 轻轻地叹息:“好端端的, 怎么就病了。”
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声音, 容颜, 不是别人, 却是他早已死去数年的生母。
“母亲?”桓羡蓦地愣住,几不可置信地攥住了她的手,“您还活着?”
姜氏微微愣住,旋即抿唇一笑,轻轻在他额上敲了敲:“做噩梦了吗?瞎说什么呢?”
“都教你多少回了,不可以叫我母亲,你当唤我阿姨。”她神情慈爱,温柔可亲地将他扶在床靠上倚着,“你的母亲,是显阳殿里的那一位呢,这话若是传出去被人听见了,可有得你的苦头吃。”
“你忘了,上一回你就是在贺兰夫人面前乱称呼我,被你父皇身边的人听了去了。也亏得是贺兰阿姊替我们从中说好话,否则,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文章呢。”
姜氏语气虽责备,眼中却透出微微的笑,显然对于儿子亲近她、肯认她一个乐女为母的这件事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