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到潘弄玉，是她的尸体。秦观岳以为潘弄文不懂武，却不知他精通医术。五内俱裂，脸上却是平和的。潘弄文忍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在秦观岳伪装。始作俑者装作因为丧妻而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不是他因为被撞破奸情而对自己的结发之妻痛下杀手。

陆修远平静的点点头，他对他的姑姑其实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是却背负着父亲最深的恨意。他要复仇，为别人复仇，过往的二十年，他不过是替别人而活，这是潘弄文赋予他生命的代价。

潘弄文不可能再去东岳，本来受了秦观岳命令前来的陆修远也只是为了打探秦斯延的下落。只在潘家留宿了一晚，恋恋不舍的秦斯延就被陆修远揪着离开了。

“我不想走。”

“后日就是比武大典了，你必须去。”

“我又不想当盟主。”

“那我们就一起留下。”

“走吧走吧。”

秦斯延不参加比武大典，留在潘家确实可以，尚且他身上背负着春麟儿一事，留在潘家反而是个好的选择。只是陆修远担心自己的父亲会对他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强行带走了他。陆修远没有告诉潘弄文春麟儿一事，他清楚潘弄文一定会拿这个做文章，而他不想看到秦斯延受到伤害。

只是两个人近到东岳的时候，却发现有所不同。山脚的弟子统统换了人，进出盘查的很是严格，两个人退到山林中去，陆修远再三交代秦斯延不可乱走，才离开。

茶馆坐满了前来参加比武大典的人，各门各派云龙混杂。陆修远拉低了自己的斗笠，粗声点了一杯茶坐下。

“春无恙死了你们知道吗！”

“春无恙不是东岳的长老吗？怎么死了？”

“谁知道呢，据说是被人杀死的，秦观岳正在查呢。”

“春无恙一死，东岳这个盟主之位不保啊。”

“哼，他活着也保不住。秦观岳老了，他儿子就是个废物。那个陆修远，我看秦观岳弃之如敝履，乾坤大挪移肯定是不会传给他的。”

被指名道姓的陆修远面无表情，心里却生起波澜。春无恙的死对每个人都绝对不是好事，这意味着他在东岳铺的路已然塌陷了一方，而后续的事情似乎也越来越艰难，一切都只能等着明日上山，等待秦观岳的解释了。

陆修远打包了一些点心，往竹筒里倒了一壶茶，往秦斯延的方向走去，同时斟酌着如何把此变故跟他讲。

待他回来时，就看见秦斯延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块大石板，正十分舒坦地坐在上面，双手向后撑着，嘴里叼着一根芦苇枝条，轻轻地哼着悠扬的小调。

第5章 暧昧

“诶，你回来了？”

秦斯延的鼻子突然闻到了水晶糯米红豆糕的红豆味儿，眼睛顿时一亮，迅速寻着味儿转过头去，语气格外惊喜地说道。

这幅迫不及待的求投喂的仓鼠模样，让陆修远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语，但在这无语之中又莫名感觉到了一丝甜蜜温暖。

他沉默地走上陆修远的跟前，把左手拿着的糯米糕递给了他，同时把右手放在了石板上。

在秦斯延笑着地抢过糕点，正准备打开品尝时，陆修远盯着他，冷不丁地对他说道：“少主，我刚才在那边的茶馆听闻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秦斯延没有被他的突然问话给吓到，仍然自顾自地打开油纸，一口接着一口满足地吃着红豆糕，并在他话音刚落就散漫地回问道。

陆修远看着他嘴角的糕点残渣，手指微动，有种想要帮他清理干净的冲动，但好在他忍住，语气有些底沉地说道：“春无羌长老死了，被人杀死了。”

这句话不由得让秦斯延吃糕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就顿了一下而已。很快就继续从石板上拿起另一块红豆糕，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那家伙死了，关我什么事？”

秦斯延对他微微抬了抬眼皮，语气格外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说完，秦斯延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自己手指上的糕点残渣，并且将手再次伸向石板，又一次拿起了一块红豆糕。正准备把它塞进嘴里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一抹贱兮兮的笑容，语气微扬地朝陆修远调侃道：“我说陆修远，你该不会是心疼那个春麟儿吧？”

说着，他看到陆修远楞楞的表情，不由得地在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瞬间笑开了：“你，你真的是心疼啊。大侠风采。”

“闭嘴。”

等陆修远从愣神中回魂的时候，发现秦斯延已经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不由得有些无语，但转念一想，知道了他之所以发笑的原因，顿时黑了脸，语气凶凶地喊道。

“竟敢这么对你少主我说话，真是长脾气了啊。”

听到了这声冷厉的声音，秦斯延先是呛了几口水，然后渐渐止住了笑声，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此时的天已经有些昏暗了，太阳也逐渐落下，让整片天空回归到了夜晚的怀抱。周围的竹林时不时传来蝉鸣与鸟啼的声音，让这里的环境更显静谧。

秦斯延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一个比较损的主意。他微微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在不远处的枯叶地面上发现了现在还绿意盎然的粗藤蔓扭曲在竹子的底部。

让你这么凶地对我说话，看我不折腾死你。

陆修远沉默地盯着秦斯延贼光闪现的黝黑眼眸，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并且紧张中还夹带着一丝兴奋感，莫名感觉到自身有点抖m体质。

“今晚，你睡藤蔓。”

秦斯延用恶意的眼神看着陆修远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嘴角微挑，语气微扬地吩咐道。

陆修远嘴角微动，微微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可是被秦斯延发现了端倪，在他还没把话说出口就立刻打断了：“没得商量，就是你睡藤蔓。”

被这么一梗，陆修远默默地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

随着夜色的渐渐浓重，陆修远从其他地方找来一些干草堆铺在了之前发现的一个石洞的地面上，轻柔地铺好了五六层的干草，转头对靠在石墙上闭目养神的秦斯延说道：“好了，少主。”

说完，他就看着他的少主吊儿郎当地一晃一晃地走到干草地铺上，满脸舒坦地躺了下去，朝他摆了摆手，无声地劝他赶紧离开。

陆修远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山洞，来到山洞前已经绑好了藤蔓的两株竹子处，一个蜻蜓点水轻快地踩着藤蔓，然后动作稳健地将身子放在了狭窄的面上。

藤蔓随着晚风微微摇动，一点一点推动者夜晚的时间流逝。

突然，在这漆黑的夜晚中出现了一只洁白的鸽子，翅膀噗通地朝陆修远飞来，最终停留在靠近陆修远头部附近的藤蔓上，喉咙一直在“咕咕”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