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睛,目光澄澈:“我没有心疼。他曾经是我的恩人,我前十几年能有那样优渥的生活条件,全是他提供的。而且,他是你的家人,我不能视而不见。”

曲维祯轻嗤一声,转身回到厨房,手中的菜刀重重拍向案板,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情绪。星落放下东西,走上前,从背后环住他,柔声问:“你生气了吗?”

“对,我生气。”曲维祯停下动作,叹了口气,顺势握住她的手,低声补充道,“也嫉妒。”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如绸缎:“可我现在只喜欢你。”

曲维祯听了这话,转过身,将她揽入怀中,眸中多了一抹认真:“二选一,你选谁?”

“你。”她答得毫不犹豫。

这一瞬间,他眉眼舒展,像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嘴角挂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

星落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两人看似和好如初。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已经像一根细刺,深深扎进了曲维祯的心。她冷眼旁观,步步为营,就像撒下一张无形的网,等着他越陷越深,无处可逃。

99 警匪黑帮文中的复仇棋子(22)

“我和曲维舟并不是一个母亲,这件事情,你知道吗?”某天,曲维祯提起家里的往事,突然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偶然听说过曲家的事情,似乎……曲维舟,他是私生子,对吗?”星落婉转地开口。

曲维祯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语调缓缓却藏着隐约的嘲意:“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我妈妈是名主持人,非常漂亮,但家境优渥,家族联姻嫁给了我父亲。婚后没多久就有了我大哥。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爸开始出轨了。他认识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服务员,被迷得神魂颠倒,干脆搬出去跟那个女人住到了一起。后来,曲维舟就出生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像在回忆,也像在掩盖某种不愿提及的情感。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却显得更冷更重:“曲维舟的母亲,是个只爱钱的女人。为了钱,为了能够锦衣玉食、四处奢侈,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心上。没多久,她就把曲维舟送回曲家老宅,让曲家的人照顾他,自己却懒得负责任。可即便如此,她仍能编出各种理由向我爸要钱,而我爸竟也全信了。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她在外面养了几个小白脸。我爸气急败坏,狠狠打了她一顿,把她赶出了家门。后来,她便销声匿迹了。”

星落微微蹙眉,纤细如玉的手轻抚着桌边,似乎感受到一丝凉意。她的声音轻若飘絮,却透着一份不忍:“那曲维舟……”

“她被赶出去的那一天,我二哥还哭着为她求情。”曲维祯讲起来只觉得好笑和讽刺,“结果呢?他妈直接给了他一耳光,骂他窝囊废,争不来家产,让她受气。她说,她后悔生了他。”

星落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像被霜染的蝶翼。

“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二哥哭。他跪在地上,喊着‘妈妈’,可那个女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啐了一口,转身就走了。我当时偷偷跟着司机去看热闹,觉得太好笑了。回家后绘声绘色地跟别人说,倒是大哥拦住了我,骂了我一顿。我大哥是这个家里面唯一看重二哥的人,倒也不是对他有多好,只是一碗水端平,从来没有鄙视过他。”

曲维祯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像风吹过荒凉的街巷,带着几分冷意,又透着某种隐隐的悲凉:“其实,我们三个人,都没享受到多少母爱。我妈妈没多久也去世了。无论是那个只爱钱的女人的儿子,还是我和大哥,都像浮萍一样,被丢在了风雨里,随波逐流。想来,也是唏嘘。”他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茶水漾出一圈圈波纹,恍若时光倒影,记忆从深处如同大朵大朵的雪花,飞舞着、飘落着。

星落轻轻握住曲维祯的手,触感柔软而温暖,蕴着深深的关切。她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看着他,假装在传递给他无声的安慰。

果然,曲维舟曾经讲述的那些关于母亲的“深情往事”,那些用来劝慰自杀的可怜的她的话语,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罢了。

他故事里的自己和母亲都充满牺牲和慈爱,可实际上,那个女人从未真正爱过他。她只是把他当作谋求锦衣玉食的工具,弃之如履,毫无怜惜。

想到这里,星落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寒意。这样的男人,无情无义,也是可怜又可悲。

稍顷,她仍旧忍不住开口,语气轻缓,却带着一丝好奇:“那你妈妈是怎么过世的?”

曲维祯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像在叙述一件风轻云淡的往事:“她得了癌症,化疗很痛苦。后来,她受不了,就自己吞了吗啡自杀了。那时候我还小,大哥也早睡了,妈妈应该是半夜去客厅的药柜里面找到,然后偷偷服下……”

星落静静听着,长睫微颤,她垂下头,心中却悄然生起一丝谋划。片刻后,她又像不经意般问了一句:“那段时间,曲、曲维舟也住在曲家老宅吗?”

曲维祯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是啊。他表面上对我妈还算恭敬,但心里呢,指不定有多恨她。说到底,他和他的母亲才是一丘之貉,冷血又自私。自然,他也不会有那心思注意到我妈晚上做了什么。”

星落抿了抿唇,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生老病死,终究是无法挽救的事。我同事的父亲也是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现在在医院化疗,痛得连床都下不了。我那同事只好请长假去陪他,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下周我正打算去医院看看他们……”

她声音轻柔,像是在闲闲地絮语,但目光却在暗中仔细观察着曲维祯的神情。果然,当他说到“连床都下不了”时,曲维祯的眼神微微一滞,愣了一下。

星落没有再让他多想,见好就收,柔声劝慰:“维祯,你妈妈是爱你的。我想,她一定为你骄傲。”

曲维祯回过神来,眼底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低头亲吻星落,像是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丝慰藉。然而,星落看得出来,有一根针,已经扎进了曲维祯的心里,深深的,无法拔出。

窗外夜风微凉,卷着不远处的灯火阑珊。星落的眼神如沉水之莲,涟漪暗涌。

周末,星落计划去看望同事生病住院的父亲,曲维祯本来只是负责接送,送她到医院后再回去等着。但在星落下车时,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跟她一起去病房看看。

星落手里提着准备好的礼物和一束鲜花,走进病房。病床上的老人安静地躺着,面容消瘦,脸色蜡黄。星落将东西交给了同事,同事的情绪还算平静,和星落站在病房外轻声聊着。

曲维祯与星落低语一声“失陪”,便独自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星落没有多问,专心和同事交谈。直到她和同事道别,坐在医院走廊的供人休息的长椅上,许久,才看到曲维祯从另一侧走来。

他脸上的疲惫几乎遮掩不住,但依旧努力装出镇定模样,对星落轻声说道:“落落,我送你回家。今晚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临时有点事。”

星落温柔地笑了笑,体贴地说道:“没关系,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送星落回家后,曲维祯的脑海里翻涌着些许思绪。从前不曾深思过,如今却忽然拨云见日,那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些肮脏的秘密。

母亲病入膏肓,却能够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客厅,找到曲维琛和父亲收好的吗啡自尽?这逻辑总让人感到疑窦丛生。

有了怀疑便是好事,当事人已经过世,究竟事实是怎样的已经没有人说得清了。星落只是在提醒他,如果母亲真的虚弱到需要吗啡缓解痛苦,又哪来足够的力气行动自如?或者,真相另有隐情,甚至和曲维舟有关?

她的提醒并不是在否定一个绝望之人选择自杀的勇气,而是希望曲维祯不要忽视其他可能。曲维祯对曲维舟的怨恨由来已久,星落心里清楚,这种根深蒂固的敌意很可能让他先入为主地把所有怀疑都指向了大哥。

小土狗在神识中汪汪叫唤了几声,看起来有些担忧。万一曲维祯查出来真相就是他所知道的样子,与曲维舟没有关系呢?

星落轻轻一笑,低声道:“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即便真相不符,他也会想办法将一切合理化,强行证明自己的判断。自我验证的心理有时候无比的强大。”

几天后,曲维祯再来找星落时多少显得有些憔悴。星落见状,关心地问了几句,他沉默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落落,我们去看看我大哥吧。我还没带你见过他。他若是知道我交了女朋友,肯定会高兴的。”

星落点头答应。

曲维琛的墓地位于郊外一片幽静的山坡上。星落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曲维琛已经离世,据说是在码头被人枪杀。墓碑上镌刻的照片,是一张儒雅而平静的脸,完全没有黑道大哥的锋芒和狠厉,甚至让人感到亲切与耐看。

星落垂下眼,静静看着墓碑上的人像,脑海里浮现出曲维祯和曲维舟的模样。曲维舟总是儒雅阴沉,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而曲维祯却活力四射,带着几分少年的热烈与任性。曲维琛则与两人截然不同,他像是世间一切纷乱中唯一的平静温和得让人难以与黑道头领的身份联想在一起。

曲维祯目光柔和地看着墓碑,低声说道:“大哥性格很好,极少发脾气。提到曲家大少爷,大家都是夸赞的。我从小就把大哥当成榜样。”他说着,微微侧头看向星落,握紧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庄重与柔情,“大哥,这是我女朋友,也是未来的妻子,阮星落。”

星落笑意浅浅,向着墓碑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