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蔺晨跟翟寂闻走了,那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功亏一篑。
“蔺晨,留在孤身边,你想要什么,孤都能给你,孤是南连太子,日后的圣上,若你留在孤身边,别说人界最珍贵之物孤会给你,你若是喜欢、想要,孤上刀山下油锅也会帮你拿到。”赤弦的面容恢复镇静,唯有面上不知从何沾上的血渍叫他看起来万分狼狈,“可是他不一样,他是魔族的人。”
一听这二字,猎场所有人皆是大惊。
虽也能看出这位红袍男子来意不善,却未曾想竟是魔族之人。
魔族比那妖族、鬼族,在人们心中都要不齿。
虽心中满是厌恶,却不敢表露在面上。
赤弦早就算到周遭人会是什么反应,这是东秦,不是南连,于他而言引起恐慌也无所谓,他还恨不能将火吹的更大一些。
“你入了魔族,他能给你什么?你在魔族能有什么想要的?你难道不知魔族之人生性嗜血,残暴不仁,手中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么?”
“还是即便如此,你也要不顾一切的与众仙门为敌?”
蔺晨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对赤弦失望透顶,眼中的所有希冀都四散开来,碎成一片,“赤弦……”
赤弦笑了,“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能给你独一无二的权力,即便你直呼我的名讳,也无人……”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蔺晨愈发觉得赤弦荒谬绝伦。
他咬字很重,生怕赤弦听不清了。
“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逃离你身边。”
赤弦手中的长剑一抖,剑锋又往脖子里进了一分,“你在说什么……孤看你当真是糊涂了……你可知魔族是什么地方?你非要这般堕落下去?此番孤以自己性命来要挟你,只是希望你清醒一些……”
“蔺晨……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广袤大海中游荡的鱼没有一条会选择抛弃大海沉溺泥泞之中!连鱼都懂……但你不懂……孤……孤不懂你……”
赤弦松了手,手中的剑掉在了泥地里,脖颈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淌着血,浸透他的衣物。
他不理解蔺晨。
就像蔺晨不理解他。
蔺晨已经说不出半句话,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这个自己护了十来年的太子殿下生性如此,固执己见。
倒是翟寂闻毫不客气的用赤弦的话反问他。
“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松开了禁锢住蔺晨的手,满面厌恶的看着赤弦,“多年前你尚且是本座的弟弟,想要太子之位、想要龙符,本座都能理解,因为本座也想要。”
“但是本座尚且没像你一样急红了眼,也没像你一样为了太子之位将同胞兄弟推入地狱……”
“本座先前也不懂你,现在依旧不懂。”
“什么鱼不鱼的,莫非在你眼中,蔺晨他此时……溺在水里么?”
翟寂闻面上再次浮现一抹笑,笑意轻佻又醉人。
世间只有三人能让他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一位是昔年在春楼仅有过几面之缘的蔺晨,一位是他那个心狠手辣到能将他推入死门的同胞弟弟。
而这三人此时竟齐聚一地,叫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被烧毁的那半张脸笑起来时,上面坑坑洼洼的疤痕都挤在了一起,他的嘴角也被烧毁,眼睛也被烧毁,赤红的眸子裸露在外,失了眼皮的眼珠子上布满瘆人的血丝。
“你知道为什么本座即便不争这个太子,也依然能让他人对本座毕恭毕敬。而你,坐上了太子之位,却依旧无人顾及你的意愿么?”
“本座被毁了生和身,你可知本座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
翟寂闻大跨着步子靠近赤弦,将人逼的不断往后退去。
“本座是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
他抬手捏住赤弦的脖子,神色散漫的浮动着赤弦脖子上的伤口,“那时本座睁眼……什么也看不见,膝盖底下是冰凉又僵硬的皮肉,耳边回荡着的是虫子鸣叫的声音,鼻尖嗅到的是腐烂的尸臭味……”
“而手里,捏的是从你那偷来的龙符。”
翟寂闻翻转手心,刹那中闪现一块被保存完好的金色玉牌,上面刻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本座瞎了眼,却没你盲。”
“你还停留在深宫之中争夺太子之位时,本座在魔族摸爬滚打。你为了让自己的太子之位坐的更稳妥上山修炼时,本座已经咬下了前任魔尊的一块肉生吞入腹。在你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风光无限时,本座已经不知站在了比你高不知多少倍的地方”
他一手摸索着赤弦的颈部,一手摸索着手中玉牌的龙纹。
仔细看去,精致的龙纹下还有一条模糊而又丑陋僵硬的龙。
“你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南连大国,不过是本座想灭就灭的东西,看见这龙符上面的龙了么?”翟寂闻逼近赤弦的脸,将龙符举在他面前,“跟你的不一样吧?”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翟寂闻唇角咧的很大,狰狞的笑意也越扯越大。
“看啊,本座不论问你什么,你都答不出来。”
“本座一个一个告诉你。”
“因为本座虽然瞎了,却看得比你远,他们选本座当傀儡太子也是因为本座心思比你缜密一千倍一万倍,眼光更是不知比你长远多少倍,在你眼中你能将蔺晨比作深海里的鱼,可他何时溺在水里过。哪怕重来一次、两次……以至于千次、万次,你会永远停在同一个轮回,因为你彷徨,你懦弱,固执己见而又贪婪无度。赤弦,你是我的弟弟,但是即便你坐上了太子之位,你也狭隘,也桎梏……换一句话说……”
翟寂闻在赤弦的耳边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
“这个太子之位,给你,你坐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