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尖锐的头痛突然像是一道闪电般劈开了黑暗。那痛感如利刃般直插天灵,又似惊雷般炸响在脑海深处。他的心脏骤然紧缩,随即开始疯狂地跳动,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先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紧接着是侍女带着哭腔的呼喊:“快!快拿药来!”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幔。

他的意识如同被撕碎的纸片,正被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拼凑。有人轻轻捏开他的下颌,一颗泛着花香的药丸被送入舌根,苦涩中带着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这是最后一颗了......,”年长侍女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黄姑娘给的桃花岛疗伤圣药......”

她小心翼翼地将欧阳克扶起,让他虚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抚过他僵硬的脊背,指尖带着内力,沿着心脉穴位缓缓推按。

温热的蜜水被小心翼翼地滴入少主唇间,却在苍白的唇齿间徘徊不前。他急促的心跳声清晰可闻,脖颈无力地后仰着,喉结却像是被冰封般静止不动。琥珀色的药液在喉间积成小小一洼,随着微弱的呼吸泛起细碎涟漪。

“少主......”侍女流着泪攥紧了衣袖,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她突然深吸一口气,俯身贴上了少主那冰冷的唇瓣。少女温软的唇带着桂花蜜的甜香,舌尖轻轻地顶开他微张的牙关。她一手托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抚上他冰玉般的咽喉,指尖顺着喉结的轮廓轻柔按压,像是在解开一个无形的结。

良久,少主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药丸混着蜜水,终于缓缓滑入了他的喉间。

侍女抬起头时,正巧看见少主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细弱的光影。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稍松,绽开了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

第97章 即将觉醒的欧阳克 29

欧阳克的眼睫微微颤动,仿佛在深海中试图上浮的溺水者,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全力。侍女们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舒展。

“少主......!少主......!”

随着一声声殷切的呼唤,欧阳克的瞳孔终于对光有了反应。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细缝,突然闯入的光线让他本能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晶莹的泪珠凝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整个人如同易碎的琉璃,却又在晨光中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好,让人既想触碰,又不敢轻易靠近。

当看到少主终于睁开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时,两名侍女再也抑制不住呜咽,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她们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欧阳克,手臂竭力保持稳定,却连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欧阳克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还带着失血过多的凉意,却温柔地为她们拭去眼角的泪痕。他唇角微扬,露出那个她们再熟悉不过的、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怎么又哭了?”声音虽轻,却带着惯常的温柔。

侍女们闻言立即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呜咽声咽了回去。年长的侍女匆忙转身取来温热的蜜水,双手捧着递到少主唇边。欧阳克却只是浅浅抿了一口,艰难地吞咽下去,便轻轻摇了摇头。蜜水在他苍白的唇边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很快被侍女用丝帕轻柔拭去。

欧阳克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眼神涣散地环顾四周,声音虚弱而困惑:“这是......何处?”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位柔声答道:“回禀少主,这是您下令返程的马车队。我们正在回白驼山的路上。”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只是.......路程尚需月余。属下已用信枭将您抱恙的消息传回山庄了。”

欧阳克闻言,身子微微一僵。他缓缓转头望向马车窗外,苍白的侧脸在纱帘透入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憔悴。远处连绵的山脉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银狐大氅,泛白的指节抚摸过领口绳结,却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少主的苏醒如同春风拂过荒漠,将整个白驼山车队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仆从们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连铜铃声似乎都比往日清脆了几分。每到歇息时分,总有人捧着新摘的野果或是猎来的山珍,恭敬地候在马车外,盼着能博少主一笑。

欧阳克盘膝坐在软榻上,指尖轻叩,尝试运转家传心法。可往日如臂使指的真气此刻却像是被冻住的溪流,在经脉中凝滞不前。几次尝试后,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始终无法冲破那道无形的阻碍。

“看来......”他苦笑着收回内力,感受着体内亏空的气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手边的折扇,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伤得比想象中更重些。”

第98章 即将觉醒的欧阳克 30

而事实上,那场雨夜里戛然而止的生机,不仅造成了经脉凝滞、气血淤结的后果,欧阳克的眼睛也开始出现了异样。

那双曾经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眸,如今偶尔会突然失去它的光泽。这是之前血脉凝结所留下的隐患,由于欧阳克无法自行冲破滞塞难通的穴道,导致他的视力时好时坏。发作时,眼前只剩朦胧的光影,连近在咫尺的物件都难以辨认。

他掩饰得很好,总是借着揉额角的动作遮住瞬间的失神。直到那日侍女递来了茶盏,欧阳克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温热的茶水全洒在了雪白的衣袍上。侍女惊得跪地请罪,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少主努力企图掩饰的视力异样。

从那以后,侍女们递茶送药时总会多一分小心。她们会先轻声提醒,待确认少主的指尖确实握稳了杯盏后,才会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再悄悄退开。

欧阳克对侍女们的体贴心知肚明,却始终不愿点破。每当她们小心翼翼细心侍奉时,都会让他的心头泛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怎么,”他故意勾起唇角,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慵懒,“当你家少主是瓷做的不成?”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没有凝实,只是虚虚地落在了侍女身后某个不确定的位置,让那句玩笑话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漫漫归途上,少主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他喜欢斜倚在软榻上,让侍女们吟唱欢快的西域小调,纤长的手指随着节拍轻叩;喜欢在入夜后独自躺在车顶,任月光洒满衣袍,银辉在他苍白的脸上流淌;喜欢用糖果逗弄路边偶尔遇到的孩童,听着他们稚嫩的童声,眼底也会泛起真切的笑意;喜欢随手采撷路边的野花,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为侍女们绾发簪花,眉宇间总是那么温柔,仿佛能融化西域最冷的冰雪。

可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少主总喜欢一个人茕茕而立,目光遥遥望向白驼山的方向。然而,直到一个月后,车队终于抵达白驼山庄之时,那袭白衣依旧只能孑然一人立于朱漆山门之前,身后是漫天的晚霞,身前是空荡荡的山道纵然四周仆从侍女环绕,他心心念念的叔父,却终究没有出现。

(以下是《九阴真经》的背景介绍,不算在更文的字数里。我觉得有必要写一下,如有不喜,请忽略它:)

相传,《九阴真经》集道家武学之大成,其上所载武功玄妙精深,变幻莫测,令天下习武之人无不心驰神往。数十年来,江湖中人为此秘籍争得头破血流,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约二十年前,白驼山主欧阳锋与全真教主王重阳、桃花岛主黄药师、丐帮帮主洪七公、大理段氏段智兴五位绝顶高手,为平息武林纷争,相约在华山之巅比武论剑,约定武功最高者可得此经。

这五位当世高人各显神通,在华山绝顶激斗了七天七夜。“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诡异莫测,“东邪”黄药师的弹指神通精妙绝伦,“北丐”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南帝”段智兴的一阳指凌厉非常,而“中神通”王重阳的先天功更是臻至化境。最终,全真教主王重阳以半招之优力压群雄,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那本令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九阴真经》,也就此归了全真教保管。

王重阳不愿近水楼台占天下人便宜,故而,勒令全真教弟子均不得研习九阴真经。

此时,“西毒”欧阳锋由于某些原因,对武学已近痴狂,将“天下第一”视为毕生执念。他始终觊觎《九阴真经》,不惜使出各种阴毒手段。王重阳在寿元将尽之际,设下计谋他假装气绝身亡,果然引得欧阳锋前来全真教抢夺经书。就在欧阳锋即将得手之际,王重阳突然“死而复生”,直取其眉心要穴,不仅破了欧阳锋的蛤蟆功,更重创其经脉。欧阳锋负伤逃回西域,从此在白驼山闭关苦修,十余年不敢再踏足中土。

王重阳虽除去大敌,却也耗尽最后元气。临终前,他将《九阴真经》一分为二:上卷记载内功心法,下卷记载武功招式。为防经书落入奸人之手,他嘱咐师弟周伯通将上下两卷分藏于不同之处。周伯通含泪应允,自此携带着这武林至宝,开始了漫长的守护之旅。

周伯通在妥善藏好上卷后,携带着下卷继续寻找藏匿之处。某日偶遇了桃花岛主黄药师与其夫人冯蘅。聪慧绝伦的黄夫人以过目不忘之能,在翻阅经书时暗中记住了下卷全篇。随后她巧施计谋,哄骗天真烂漫的周伯通,让他误以为经书已被“西毒”调换,亲手撕毁了真本。

自此,《九阴真经》下卷归桃花岛所有如此晦涩难懂的经文,黄夫人只匆匆阅读了一遍,便凭借超凡记忆,强行默写出了下卷的完整内容。

然而,这份手抄本后来被叛出师门的梅超风、陈玄风二人盗走,并私自练习了经书中所记载的“九阴白骨爪”与“摧心掌”这两门阴毒武功,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多年后,在太湖归云庄,在围绕大金钦使的遭遇战中,少年郭靖从中了蛇毒未愈的梅超风身上,夺回了自己幼年时杀死陈玄风所用的、刻着“杨康”二字的信物匕首。他并不知道,包裹着匕首的那张人皮,正是天下人苦寻已久的《九阴真经》下卷。这份武林至宝,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落入了这个懵懂少年手中。

第99章 即将觉醒的欧阳克 31

这一日,白驼山万毒窟尘封已久的石门轰然洞开,惊起洞外一片飞鸟,“西毒”欧阳锋盘膝而坐的身影渐渐显露。

他双目微阖,忽的睁眼,眸中精芒如电,在昏暗的洞窟中划过两道寒光。历时数月的闭关苦修,欧阳锋终于将“蛤蟆功”重新修炼至巅峰圆满境界,周身真气澎湃如潮,连洞中豢养的剧毒蛇虫都纷纷退避三舍。岩壁上悬挂的青铜灯盏无风自动,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他难得舒展的眉宇距离替兄长完成“天下第一”的夙愿,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