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甩袖打千儿:“臣弟恭请二阿哥万福金安。”
胤礽赶快扶住胤禛的手臂,阻止了他单膝触地行礼。拉着他的手,二人走到旁边亭子里坐好。
亭中早已挂好了毡帘,铺好了软垫,此时茶香袅袅,还摆着一碟儿枣泥山药糕。
胤礽亲手给胤禛倒了一杯茶:“太医院捯饬的八宝养气茶,虽然难喝,但胜在功效好。四弟你陪我喝点儿。”又看向亭外竹筐:“这是带了什么宝贝过来?”
胤禛谢了二哥的茶,细细看了二哥的面色,发现虽然还是略显苍白,但精神很好。于是放下心来,道:“这是弟弟我寻摸到的秋梨。我记得二哥夜间容易咳嗽,特选了润肺的秋梨,性温不伤脾胃,二哥可以吃吃试试。”
胤礽倒是真的不记得小时候陪胤禛啃秋梨的事儿了。毕竟陈言之一个任务者,也不可能把胤礽的记忆每个犄角旮旯全都翻一遍不是?不过倒是真心道谢。虽然他现在其实吃不得生冷的果子,但放在旁边、闻着味儿,也是开心的。
“那便谢四弟的一片心意了。”胤礽欢喜地收下礼物,回身让小太监去取自己新得的那对儿白玉麒麟。
那是一对儿巴掌大的极品和田羊脂白玉麒麟,口含“活珠”,雕琢得极为精巧,底座阴刻着满汉双语的“同心同德”。胤礽最近刚刚得到,很是喜欢,当时就想要送给四弟和十三弟这两位左膀右臂。兄弟同心,互为倚仗,各守其位,共护社稷。
胤禛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枚麒麟,兄弟二人都没有就此多言。胤禛又收好代为转交十三阿哥胤祥的那枚麒麟,向胤礽解释道:
“胤祥在宗人府受了点儿伤,正在府里养着,还让我代他向二哥您问安。”
“宗人府的那群狗奴才,仗着皇阿玛的口谕,让十三每日跪省两个时辰,膝盖肿了以后也不给配药,着实可恨!我去的时候,十三的膝盖都已经无法弯曲、流黄水儿了。幸亏放出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胤礽的面色冷了下来。刚想开口,却捂着胸口呛咳了起来。
胤禛连忙为他拍背,心中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胤礽摆摆手,招小太监上前。早已等候在侧的小太监捧着托盘走上前跪下,把托盘举到太子手边。
“咳咳......十三,这是为我受过...咳咳...是我亏欠他。”
“咳...太医院的‘活血膏伍贴’虽然有效,但容易复发。这是我求皇阿玛从川蜀特意调来的‘蛇油通痹膏’,连用半年便可除根痊愈。具体用法已经写在里面了,之后每个月我也会按时备好,就有劳你转交给十三弟了。”
胤禛心中感动,谢过收下。
见胤礽已经略显疲累,胤禛正要退下,又听胤礽叮嘱道:“再立太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相信皇阿玛。”
胤禛心中大定,欣喜的看向胤礽。就听到自家二哥笑问:“小十四最近可有再闹?”
嗯......胤禛瞬间不想说话了,只觉得心累。
“你莫要气,熊孩子都是惯的。胤禵这样儿为所欲为,是仗着有你兜底儿罢了。老九胤禟也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跟着老八再怎么折腾,都有他五哥给宜妃养老。”
“你且等我找个机会,替你好好调教一下小十四。”
胤禛......胤禛带着礼物,面上淡定从容,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一日,乾清宫。
寒风卷着细雪扑在殿外的蟠龙柱上,殿内鎏金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却暖不透康熙眉间的阴郁。他半倚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下匍匐的群臣和诸位皇子,指尖摩挲着一串佛珠。
“推举新太子的事,议得如何了?”
空气陡然凝滞。大学士马齐的身子动了动,余光瞥向身侧的内大臣阿灵阿。阿灵阿喉头一滚,忽地伏地高呼:“臣等公议,八皇子胤禩贤德仁厚,众望所归!”话音未落,殿内此起彼伏的“附议”声如潮水漫涨,连佟国维、王鸿绪等老臣也颤巍巍叩首,九皇子、十皇子更是赶紧附和。
康熙的瞳孔倏地缩紧。
他看见八皇子胤禩垂首跪在角落,唇角却压着一丝弧度;看见案桌上马齐呈上来的联名举荐折子,密密麻麻的红印刺得人目眩;更看见这群人眼底的狂喜他们早将胤禩捧成了“八佛爷”,连蒙古王公进京都会去八贝勒府拜见。
“好一个‘贤德仁厚’,好一个‘众望所归’!”
康熙一颗一颗盘着佛珠,目光扫视过自己的诸多儿子。
老三胤祉......是个傻的,他天真地以为,除了老大和废太子,自己年龄最大、爵位最高,又惯会舞文弄墨、受文人追捧,便一直汲汲营营,东奔西走,还以为新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属。实际上,真正重视礼教的文士大儒,一直支持的都是嫡子正统;那些想要投机取巧的,也多被老八拉拢;留给老三自娱自乐的,只剩下些个喜欢春花秋月的酸儒。老三,唉......,还不如回府陪着他的侧福晋写写诗、作作画,或者陪着他的嫡福晋挑挑首饰、吵吵架。
老四胤禛......老四是个实心眼儿的。不急不躁,能干实事儿,从不争权夺利,实属清流。跟十三一样,是个好的。也不知道十三的腿调养的怎么样了,一会儿得记得再派人去送些赏赐。
老五胤祺......从小在皇太后宫中成长,远离生母家族影响,性格温和谦逊,并没有野心。嗯,有个不省心的弟弟老九,天天跟着老九收拾烂摊子,也是委屈他了。
十二胤祹倒是跟老五差不多,由苏麻喇姑抚养,不惹事不闹事,没有什么存在感。
老七胤祐......天生有足疾,导致行走不便,却又本性要强,从小吃了很多苦。但也正因为足疾,反而使他远离纷争,安分守己,敬顺小心,只专注于朕指派给他的具体事务,不喜争斗。
老八胤禩......
第11章 即将被废的皇太子胤礽 11
老八胤禩......从小就嘴甜,惯会装乖卖巧。老九胤禟、老十胤?只比他小两岁,却被他哄得跟两条哈巴狗儿似的。一个宠妃之子、一个贵妃之子,跟在一个辛者库罪奴的儿子身后,亦步亦趋,不知羞耻。老八私心太过,每每牺牲公家的利益,为自己谋取私利、攥取贤名;老九仗着母家的权势,与民争利,为老八提供资金钱财;老十出身显赫,却粗率无才,为老八吸引勋贵,提供庇护。这三人,口口声声宣扬“选贤与能”,处处暗指胤禩比保成更贤明,实际上则只能在局势占优的时候,通过贿赂、结党,操控舆论而已。啧...,区区几根墙头草,舆论如果有用的话,要兵权做什么?!
还有个十四胤禵,虽然低着头,眼珠子却在滴溜乱转,还自以为朕看不到。罢了,毕竟才刚刚成年,刚能够上殿议政,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让老四头疼去吧。
唉......一群不省心的东西!(老父亲心酸。)
唉......想保成了,不知道保成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乖乖喝药、调理身子?
上首的皇帝沉默不语,皇帝指尖佛珠碰撞的声音,响在针落可闻的大殿里,响在众人的心上。
“你们是想要逼朕立老八,还是想要换个主子伺候?!”
惊雷般的怒喝落下,阿灵阿的额头死死贴着地面,汗珠涔涔落下。马齐只觉得心中的不妙预感应验,还放在御案上的联名举荐八皇子的折子,现在仿佛化作了自己的催命符。
“八阿哥胤禩,柔奸性成,少时即工心计,妄博虚名。尔等岂不知朕素恶结党?今众口一词,显有串联!此子若立,必毁我朝根基!”
胤禩的身子晃了晃,指尖掐进掌心。他抬头望见康熙皇帝冰冷的眼神,忽然明白,自己输了。纵使没有太子、没有大皇子,爱新觉罗·胤禩,这棵出身卑微、在宫廷里任人作践的杂草,哪怕现在长成了人人称颂的“八佛爷”,也从来没有出现在皇阿玛的心里。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