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里的报纸虽然照旧会滞后一两天,但林鹿时还是赶在夏行之回来之前知道了找他的人是谁。报纸的头版印着黑白色的照片,觥筹交错的宴会场面。林鹿时手指点着照片下方的小字,一点点对照着。

何韵,何青田。

难道这就是一直借着邵白亭之手和他联络的背后之人?林鹿时突然又感到迷惑起来,但夏行之是他们的势力,即使现在有不稳定的因素存在,现在对夏行之下手也太操之过急,何况是两个月前。

但何韵的话再次提醒了他,夏行之既然因为利益抛弃过他一次,那么只要条件到了,就必定会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客厅做爱/扩张???高?????潮?????

“这几天他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夏行之其实不打算现在就来到省会,急匆匆赶过来也是因为这是两任军防长官交接的时候,人多事杂,方便操作。这消息还是从他的老上司,何副参谋那里知道的。案宗呈交上去并不是结束,在办公室里的谈话才是重中之重。从朝阳初升之时就踏进机关大门,一直到天黑透了他才回到临时的住处。

他的亲信自然知道夏行之指的是谁,很快回答道,“没有,他除了在夏公馆附近或者坐车去郊外散心,没有什么可疑行为。”

夏行之听到了只是嗯一声,看样子并不能算多满意。抓起桌上的报纸胡乱扫了几眼,上面都是粉饰太平的说辞,要不就是名流富贾在报上登出的声明,味同嚼蜡。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林鹿时上回还可以一个电话打到城郊,但是这次不行。他连夏行之现在是不是还在城附近都不知道。夏行之回过神,他居然会担心林鹿时的心情,很奇怪的感觉。毫无用处,干扰,冗余。他下了断言,仍然不能通过这种自我暗示从无名烦躁的状态里脱离。連載追薪綪蠊喺?柶③壹溜?40零?

过于安静了。

在他的卫兵向他报告今日无事发生的时候,何韵和林鹿时正在一处私人别墅里见面,他们第一次有了交流。

在正事忙完之后,夏行之和何青田,也就是何韵的父亲吃了顿便饭。说是便饭,其实是私人聚会。桌子上的美酒在酒杯里微微晃动,夏行之作为晚辈,这次又借了老上司的力,主动给自己灌酒,前前后后,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喝了多少。他的脸庞充血,刘海开始散落到颧骨旁边,一边和何青田对着笑。

”行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何青田扶着他的手叫他坐下,“没记错的话,你是甲巳年生人,虚岁也有二十七了吧。”

“学生因为上学多报了几岁,”夏行之摇摇手,“多报了两岁。”

“这么说确实是青年才俊。”何青田拍他的手,“像你们这种年纪,也不见什么外,玩两年也该考虑收心的事了。”

“学生为党国效力,自然不敢以己身得失为重,儿女情长也都是小事。”

“哎,不冲突嘛,先有小家,然后才有大家,你看,你还是学的不牢,大家和小家也是……可以相互促进的嘛。“见夏行之有被他说动的意思,何青田就慢慢说,”你看,来省里一趟也不容易,总要多见几个人,将来也好说话。多结交几个同龄人,按你们年青人的意思,也不要拘束到????男???女????份上,我们这辈人老了,也不想多掺和进事里,叫你们去历练历练,也熟络起来。“

”……是,学生一定把恩师的教诲放到心上。“

”说的多见外,“何青田给他倒了杯酒,”我这个时候也不是你的长官,是你的何伯伯,老辈提携小辈也是爱护,叫你学生老师的叫着,外人面前是避嫌了,可现在又不在外面,还这么叫,就生分了。“

夏行之点点头,随后抓着酒杯,也不在乎什么品酒的礼节,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来一点,像殷红的血液。

喝多酒的后遗症就是半夜喉咙发干,夏行之头疼欲裂,睡不安稳干脆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一遍遍复盘何青田的话。意味太浓,句句都指向他的女儿,何韵。

但何韵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参谋之女,她留过洋,现在在何青田的手下做着联络的工作。打一个巴掌再赏一个甜枣,夏行之今天也是领教到了。但何韵并没有出现在酒席上,按道理这是足够私人的场所,以何青田恬不知耻的程度,没道理会因为他女儿害羞这类无聊的理由不让他们两个见面。

除非何韵不在这里。

夏行之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要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赶快回去。

一辆黑色的公车再开回夏公馆,夏行之看上去神色并不好,眉目下是淡淡的青色。”夫人呢?”他问管家,得到林鹿时正在后院的消息后大步走过去,他拧开门把手,林鹿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是他也不意外,已经对他的消失习以为常。他的视线很自然地从林鹿时的脸滑到报纸上,整版的黑白照片上正是他和何青田的敬酒照片,但黑白照片的边缘却很清晰地印出一个女人的脸,目视前方,视线似乎穿透了纸张,向夏行之勾起嘴角,似乎是一个讽刺的笑。

“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找过你?”他问的很直接,林鹿时回答得也干脆,“没有,我基本上没出去。“

很正常,正常到了他觉得不正常的地步。“没有当然是最好。”夏行之悻悻道。

“行之。”林鹿时顺手将报纸摆正,那张女人的脸便正正好横亘在他俩之间。“你要怀疑什么,尽管问就是。”

”这两天家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军长出去不过一星期,城里也不至于就翻天彻地的。”

这不是答案,夏行之心里又有一点无名火,可面对林鹿时,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军长在省里的工作一定辛苦了,我让他们做点好吃的去。”

“不了,”夏行之叫住了他,“让我一个人歇一歇。”

那个女人的视线和林鹿时的视线同时对准了夏行之,远远的他听见林鹿时交代下人的声音,“……比报纸上说的早了一天,你们都要用心些……”

他就这么在沙发上和衣睡了过去,梦里的林鹿时还站在客厅,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看见林鹿时眼里含着泪光,但嘴角却向上扬,和那个女人的神情有七分相似。

”除了问我,监视我,你还会做什么?“

他恼羞成怒地对着空地开了枪,然后林鹿时和充满抽噎声的质问声通通消失,只留下空白的客厅和他一个人。

夏行之睁开眼睛,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涔涔落下,手腕上的表指针跳到了”3“。

他在做梦。

”没想到他竟然没给自己留时间,”何韵握着听筒,“……是,父亲,这两天我就去外地。调任的电报也发到那边了吧。手续只要走到那边,我这边就可以马上动身。”

夏行之那边的态度倒是有点出乎何韵的意料,如果不是知道他已经在夏宅养了一个小情人,父亲和她真的要以为这人是个不出家的和尚。一个没有什么特殊嗜好的人,何韵对着光仔细审视夏行之的照片,要么他是另一边的人,但五年前跟着何青田“剿匪”的时候出力颇多,不像是那边的人。

要么就是夏行之想要的太多,何韵就笑起来。但他能不能吃得下,吃下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就不是何家要考虑的事情。林鹿时心里已经有了一颗种子,她要做的,就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而已。

“你是说何家给那个新调来的军官配备了参谋?”

林鹿时本来不应该听见这些话的,但门没有上锁,因此声音通过一道缝隙传了出去。林鹿时端着水盆的手一顿,他现在应该做的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走开。但是何家和那个新来的军官牢牢抓住了他的耳朵,像滴入水里的一滴墨水。他还想再听,但里面突然传来拉开椅子的声响,似乎是人站起来了。他很小心地从走廊穿过,而走动的声响在他走后抵达了门口,然后把门掩住了。

吃完晚饭后林鹿时提出想出去转一转。河边的空气很新鲜,航船也多,多得是看完戏再搭着船回乡下的人。

在???黄?色????的星点灯火照映下能看见小船的轮廓,耳边是船橹划水的汩汩声。河水的腥气扑到岸上,林鹿时吸了吸鼻子,这气味他不陌生,有空的时候他好几次自己来过这里,然后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待上半天。

“等把省里派过来的那些人安置下来后,也该忙我们的私事了。“

林鹿时没有搭话,他想起了何韵,那个告诉他自己丈夫去省城的,自家未婚夫上司的女儿。她留过洋,肯定不会接受三妻四妾那一套,所以自己一定不会成夏行之的正室。但说回来,他其实连提出抗议的资格也没有。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走着,直到月亮在天边挂得老高。

你一直看着河里的船,想去坐坐?夏行之问他。林鹿时思索了一会儿,慢慢摇头,船都是提前几天定好的,这时候不好买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