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宗雯华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断尾求生。

对！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宗雯华在心中默念道，随后不等衷娥搀扶，迅速起身，面朝陆时至屈膝跪下，“皇上开恩，臣妾父亲素来小心谨慎，对陛下更是忠心不二……”

这些话说出来，场上不少人都翻起了白眼，真是鬼都不信。

唯有宗大人听着，眼中不自觉的迸发出光彩，满心期待着宗雯华能够劝服陛下延缓调查。

可下一秒，宗大人期待的眼神就变成了震惊和愤怒，只听宗雯华情真意切道：“如今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定然是受了旁人的挑唆，请陛下明察。”

宗大人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宗雯华，怎么都没法相信，事情尚未调查，她竟然就帮自己认了罪？

诚然宗大人手脚也有不干净的地方，可眼前冒出来的丽嫔却真真切切是因为宗雯华开口，宗大人才冒险为之。

她怎么能如此薄情？

宗大人寒心之余，怒火翻涌上心头，正要开口攀扯宗雯华，“陛下……”

才说了两个字，又被宗雯华抢白，“陛下，臣妾自知父亲罪孽深重、辩无可辩，可说到底，臣妾也有失察之过，臣妾只恳请陛下念在父亲从前的好处上，念在与臣妾多年的夫妻情分上……”

“从宽处置吧！”宗雯华说着，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美目中隐瞒了泪水，膝行两步，靠近了陆时至身边，满面凄楚可怜的望着陆时至。

气得脸色涨红的宗大人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鸡，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阴测测地盯着宗雯华。

明知这个女儿有多虚伪、多狠毒，明明恨不能掐死她，可偏偏理智告诉宗大人，如若把宗雯华拖下水，那宗家就彻彻底底的完了，有宗雯华这个皇后在，还有人能为他周旋一二，宗家还有复起的机会。

宗大人咬紧牙关，静默不言。

宗雯华望着这一幕，才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垂头抹泪。

陆时至只扫了宗雯华一眼，将目光落在了面色青白的宗大人身上，声音难辨喜怒，“这么说，皇后对此事毫不知情？”

宗雯华毫不犹豫道：“都怪臣妾疏忽，才叫父亲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治罪。”

说是请罪，可宗雯华的神情意态皆是满满的无辜，如若陆时至正因为宗家迁怒了皇后，只怕要叫人以为皇帝公私不分、薄情寡义了。

楚嫔最见不得宗雯华这副无辜纯善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这可真是奇了，若无皇后娘娘牵线搭桥，丽嫔是如何同宗大人联系上的？”

楚嫔的问题实在尖锐，宗雯华的表情一僵，只能借着哭泣勉强逃避。

“楚嫔姐姐切不可偏听偏信。”就在宗雯华心慌意乱的时候，窦昭昭开口止住了楚嫔的逼问，温声细语道：“皇后娘娘品性高洁，嫔妾相信，此事必然与皇后娘娘无关，定是有心人栽赃利用，试图攀扯皇后。”

“陛下，您可要为皇后娘娘做主啊。”窦昭昭一字一句都是为宗雯华说话，可宗雯华听着却只觉得如芒在背，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宗雯华匆促抬头，细察皇帝的神情，却见陆时至眼角含笑，听的很认真。

宗雯华默默攥紧了拳头，心中暗骂，这个迷惑圣心的贱人！

“是啊陛下，皇后娘娘位主中宫多年、贤德宽厚，堪为六宫典范、亦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张贵妃也跟着插嘴道：“反倒是丽嫔，自入宫以来目无尊卑、藐视皇后，行事更是视规矩如无物，不知她使了什么奸计，逼的刚正不阿如宗大人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宗雯华恶狠狠地瞪了张贵妃一眼，她哪里还不知张贵妃打的什么算盘。

“臣妾恳请皇上严惩丽嫔，为皇后娘娘洗清冤屈、伸张正义，也叫六宫嫔妃引以为戒。”张贵妃眉眼含笑，声音清脆，说的义正言辞。

此时此刻，宗雯华的冷厉在她眼中不过是垂死挣扎。

第273章：败如山倒

望着二人针锋相对，窦昭昭了然一笑，视线缓缓转向丽嫔。

这场大戏唱到了尾声，形形色色的角儿们悉数登场，也该轮到丽嫔给此事定性了。

不只是窦昭昭，场上众人皆是心有灵犀一般望了过去，有好奇的、有期盼的、有惊恐的……

本就脸色苍白的丽嫔被这么多人盯着的显然更紧张了，她正愣愣地望着高台之上的皇后，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震惊和惶恐，似乎被吓傻了一般。

殿中沉寂片刻，高坐明堂的陆时至开口打破了沉默，“丽嫔，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这句话好似一个信号，惊的丽嫔霍然起身，步伐匆忙的绕过小桌行至殿中，衣裙飘动间带翻了桌上的酒壶，瓷器滚落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丽嫔却来不及多看一眼，“扑通”一声跪下，“臣妾自知欺瞒不报，罪不容恕，可臣妾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众人一听此言都来了精神，张贵妃第一个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味，“只是欺瞒不报？听丽嫔的口气，倒像是被胁迫了似的。”

听着张贵妃极具煽动性的话，宗雯华恶狠狠回头瞪了她一眼，可心里也清楚，丽嫔是靠不住了，为了脱罪必然什么话都说得出，自己不能任由丽嫔胡乱攀扯，必须得寻个周全的理由……

宗雯华想着，不假思索开口截断丽嫔的话，“陛下，宫中人尽皆知，丽嫔轻狂放肆，素来对臣妾不敬，臣妾怎么会冒着这样的风险，为她的弟弟买功名？”

似是为了唤起陆时至那点微薄的怜悯，宗雯华跪在陆时至脚边，满面凄然的望着天子，手扶在陆时至的膝头，声音哽咽道：“皇上明鉴呐！”

窦昭昭不知道她这幅模样能不能勾起陆时至的心疼，她只觉得新鲜，原来高高在上的皇后为了求生，也有这样卑微可怜的时候。

只不过，前世她宗雯华对自己的哀求熟视无睹，这一次，她也要看着宗雯华希望破灭、堕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窦昭昭眉头紧蹙，一副不赞同的望向了丽嫔，“丽嫔妹妹，你做错了事，好好跟皇上陈情就是，姐妹一场，本宫和诸位姐妹们都会替你求情的，何苦攀扯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贤德……”

丽嫔望着窦昭昭，险些笑了，难怪陆时至对珍妃爱的跟什么似的，论起装模作样、睁着眼睛说瞎话，谁都比不过她。

“皇后贤德？”丽嫔似乎被激怒了，声音尖锐道：“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贵妃的呼吸急促起来，迫不及待追问道：“丽嫔何出此言？”

丽嫔的脸色几经变化，最终横了心，俯身拜下，“陛下，人人都道臣妾糊涂，可旁人却不知，堂上这位贤德的皇后娘娘是何嘴脸，宗家母女又是如何勾结弄权愚弄陛下和天下人的！”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的弟弟饱读诗书、颇有天资，不过及冠之年，就已经中了举人，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臣妾何须弄虚作假？”丽嫔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字字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