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雯华却是“唰”的一下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丽嫔,她对此竟然丝毫不知!

可惜不等宗雯华反应,丽嫔带着哭腔控诉道:“科举舞弊,不过是皇后娘娘胁迫臣妾的手段,一月前,皇后告知臣妾,木已成舟,如若臣妾胆敢不听从,臣妾全家都难逃一死!”

丽嫔的头重重磕下,额骨和石砖相撞,即便隔着厚厚的地毯,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闷响,显得情真意切。

“一派胡言!”宗雯华再也遏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指着堂下的丽嫔,几乎是暴呵道:“丽嫔,你竟敢诬陷本宫!”

回答她的,是丽嫔压抑的、可怜至极的哭泣声,丽嫔的头紧紧地贴着地面,纤柔的脊背绷的紧紧的,仿佛压着千斤的委屈。

“请皇上明鉴……”丽嫔的声音很轻,再多的辩解一句都没有了。

可就这么简单,就已经足够了,在场众人听的清清楚楚,也足够可信了。

宗雯华只感受到一道道视线射向了自己,满是怀疑、谴责、鄙夷……

此时此刻,宗雯华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圈套了!

是谁?

宗雯华呼吸急促,眼睛在殿中形形色色、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上掠过。

是谁有这个本事?能够买通丽嫔、调动张丞相、对前朝和后宫了如指掌……

窦昭昭没有这个本事,是张贵妃吗?

不等宗雯华想清楚,头顶传来了陆时至低沉冰冷的声音,“皇后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问句,更是肯定句。

宗雯华混乱的大脑清明一瞬,呼吸不由得凝滞了,猛的抬头,正撞进皇帝妖异的幽蓝瞳孔,就如同陆时至这个人,深不可测!

这一刻,巨大的绝望将宗雯华淹没,也将她胸腔中千万般的辩解压进了心底,皇帝要宗家灭亡。

或许不止是宗家……

宗雯华暗沉的视线从贵族们看好戏的脸上掠过,最终停在了志得意满的张丞相身上,溢出一抹冷笑,轻蔑地摇了摇头。

陆时至没有理会宗雯华的失态,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漠,“既如此,传朕旨意,即刻将宗大人等一干科举考官收押待审,科举舞弊一事交由张丞相查办,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张丞相喜不自胜,声如洪钟道:“微臣定不辱命!”

无需陆时至再开口,宗大人一干人等被悄无声息拖了下去,窦昭昭最后看到的,是宗大人巴赤红的眼,以及她的好“母亲”巴巴望着自己、满脸祈求的模样。

窦昭昭幽幽掀了掀眼皮子,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她还真是够无耻。

“为平民心,明年三月再开恩科,交礼部主理,国子监协理。”陆时至顿了顿,眼睛在官员里转了一圈,“纪蕴督办,娄大人协办,务必给朕好好选出一波有真才实学、能干实事的。”

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纪蕴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可娄大人却是个不起眼的,什么时候在陛下身边挂上号了?

就连娄大人自己都惊的瞪大了眼睛,还是在纪蕴的提醒下,匆忙起身,拱手道:“微臣领旨!”

娄大人落座后,第一时间感激地看向了窦昭昭,国子监是清水衙门,在御前也不得脸,若没有窦昭昭提携,陛下必不能想起他。

窦昭昭却是眼神一凝,心中一跳,她可没有跟陆时至提起。

第274章:尘埃落定

窦昭昭回避开娄大人的目光,十分谨慎地抬头,陆时至脸上一派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流露。

陆时至眼波一转,处理完了前朝官员,就该轮到后宫了,“丽嫔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幽禁冷宫。”

丽嫔没有一句辩驳,无声拜下,额头久久触地未起。

对丽嫔的处置也没有引起半点波澜,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向宗雯华。

“至于皇后……”陆时至眉头微紧,似有不忍之心,“即日起,禁足坤宁宫,直至此案查明,再行处置。”

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却叫宗雯华的背脊彻底垮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陆时至袍角张牙舞爪的猩红龙纹,心中只有讽刺。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陆时至依旧扮演好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夫君、宽厚仁慈的帝王。只是可笑的是,从始至终,陆时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这个皇后。

与宗雯华的颓败相比,张贵妃可以说是荣光焕发,凤眼中满是光彩,无论如何,宗雯华犯下这样的事,废后是肯定的了!

陆时至也没叫张贵妃失望,“坤宁宫中的人,就交给贵妃和宫闱局审问,务必将这些包藏祸心、手脚不干净的都清理出去。”

这个惊喜砸下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张贵妃都压不住欢喜的笑容,连忙俯身拜下,“臣妾遵旨。”

“这些天,贵妃专心办好这件事,至于六宫事务……”陆时至微微顿了顿,抬眸望向了窦昭昭,“就让珍妃多担着些。”

张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想要再争取,抬头,却看到了陆时至满眼的柔情,陆时至就是存心抬举窦昭昭。

陆时至显然知道张贵妃野心和不服气,眼眸微沉,“贵妃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珍妃帮衬着,想来不会再有疏忽了。”

张贵妃未说出口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低头恭顺道:“陛下思虑周详,那便辛苦珍妃妹妹了。”

窦昭昭还未从皇帝突然提起娄大人的事中缓过神来,愣神片刻,才在念一的搀扶下起身谢恩,“臣妾领旨,谢陛下隆恩。”

窦昭昭已然习惯了陆时至的喜怒无常,摸不准陆时至的心思,下意识地垂首,以恭顺卑微的姿态,躲开了陆时至的目光。

好在陆时至并未多做刁难,上首传来天子的声音,“闹了这一出,朕也乏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屈膝行大礼,“恭送皇上!”

窦昭昭脑中的想法繁多,礼数却一丝不苟,眼睛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一小块地砖。

可看着看着,窦昭昭觉出几分不对来,自己身边安静的过分,而且有一道道令人后背刺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窦昭昭抬头,落入眼帘的是皇帝华贵威严的玄黑龙袍,不等窦昭昭说话,陆时至宽大有力的手掌伸到了眼前,伴随着堪称柔和的声音,“今日是长禧满百日,珍妃,你与朕一同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