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毕竟他要应付的太多了,难道这次就不能越性一回。

读书功名,平步青云,晏书允都没兴趣。

倒很喜欢涂画写字,在幽闷烦扰的时光里,只要提起笔,瞧淡墨水色晕染,春日野穹便可凭空而出,心平气和。

若能开间书画坊,安安静静挺好。

然而身?为晏家?这一辈中的嫡长孙,从?出生便注定不能拥有闲云野鹤的自由,他没?有向下的权利。

俗语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往上艰难不易,逆风而行,往下却是简单,随波逐流即可,偏这样的道理到他这里全变了,想自由自在,如秋风扫落叶般随意飘入哪个湖中,某处庭院,幽静地过上一辈子,竟难如登天。

反过来人人难走的仕途之路,简直顺风顺水,天知道自己还能被徐阁老的亲孙女看上,何德何能啊!他不想高攀,可拗不过父亲的威力。

何况对方?还有个不得不接受的理由,若错过这门亲,他便是大逆不道之人,整个晏家?都要完。

“哎呀”

一声低低的喊叫,引晏书允循声而望,屋内熙熙攘攘,按理该听不到的,实?在是声音太熟悉,牵了他的魂。

瞧见清芷穿着柳绿杭稠对襟袄,水蓝色裙子,单手?扶在红木圈椅上,大概是被后面的丫鬟婆子撞到,微侧着身?子,用汗巾子捂住胸口。

姨娘没?得坐,应是累了,他忍住想去扶的冲动,正对上三太太若有所思地抿唇,眼角飞挑。

还是二太太心肠好,起身?把清芷扶到身?边,安慰着:“妹妹坐会儿,不要紧。”

清芷方?松口气,只怕刚才?被挤出去,太显眼了。

新婚夫妻拜天地,入洞房,晏书允喝得酩酊大醉,指尖摩挲着玉如意,仿若千金重。

直到目光落到彩罗袱上,触景生情,眼前全是清芷娇俏的模样,想到那一夜,他是心动的。

要不为何在此时想起她,那日看到清芷在郭家?被欺负,恨不得冲上前阻止,考虑到各自身?份,怕闹出传闻,才?遣满春儿告诉六叔。

眼睁睁看了场英雄救美的戏,她哭着扑到对方?怀里,别提心里如何千刀万剐。

那些年少?相处的温情岁月,张牙舞爪全涌出来,简直变成?心魔,他失神地想,也不知对方?还记不记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手?里握着玉如意发呆,红绸之下的新娘子不觉心里腹诽,犹犹豫豫,该不会喝醉了吧!连掀盖头?的精神都没?了。

出嫁前也听跟随的婆子说过闲话,新婚夜闹出趣事的不少?,徐小姐抿唇笑,自小万千宠爱,并不是扭捏腼腆的性子,轻声道:“喝醉便去睡,别管我了。”

晏书允被这一声叫回魂,无论如何,样子还要做。

深吸口气,挑开红盖,瞧对面生了张圆蓬蓬的脸,一双乌漆眸子,乍一看与清芷贴身?丫鬟采芙有几?分连相,都是小女孩的脸,只是神色举止大相径庭,一个乃高高在上的千金贵女,一个是小心伺候人的贴身?丫鬟。

徐小姐名唤梦欢,手?搅着大红袖口,羞怯地低头?。

晏书允施礼道:“小姐劳累了,不如先吃东西。”

鼻尖全是金桂飘香,家?里的桂花糖也该做好了,新鲜甜美,芷妹最?喜欢,素来瞧见甜品便走不动路。

他的思绪又飞出去,留下的只是个躯壳,再也回不来。

丫鬟端上两小碟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黄米面枣儿糕,并一注子河清酒,徐小姐瞧了眼,微蹙起眉,“我不喜欢甜腻的东西,能不能换啊。”

晏书允愣了愣,“小姐想吃什么,叫他们去准备,小厨还开着,弄上一桌菜也来得及。”

梦欢抿唇不语,寻思对方?真有意思,难不成?自己千里迢迢来赴宴,不过也傻乎乎得可爱,当?时违背祖父意愿,不嫁户部侍郎晏云深,全因在春闱时,兄长将晏家?少?爷带到家?,让她偶然间撞见。

少?年郎丰神俊美,温存笑语,全落在心上。

徐梦欢与兄长不同,对高官厚禄不感兴趣,从?小到大已听惯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只想着能够远离纷扰复杂的官场,找一个可心可意之人相伴余生。

偷偷让兄长查对方?底细,除之前与一个安家?小姐定亲,和离之后再没?别的。

若说相配,这门亲事自是差得远,但徐小姐年少?,与清芷一般,正是闺中读春情,闲来听画本的年纪,相信冥冥中的一见钟情。

越是隔着千难万难的阻碍,越是怦然心动,不可收拾。

第34章 桃叶春渡 “桂花糖。”

徐阁老常笑孙女傻, 婚姻大事,自然该选平步青云之?辈,早就中意户部侍郎晏云深, 哪知突然冒出个晏家大少爷。

一个乃琼林宴上?探花郎,官居三?品, 一个却?资质平平, 才过了?春阁,至多做到翰林编撰。

同为晏家人?,区别?可大了?。

可惜徐家子孙运薄,小辈唯有徐砚尘与梦欢, 自小娇惯, 又听说晏云深纳妾, 一进门?便要处理后院关系,也不是阁老愿意看见的事,因此便依了?。

到底女儿家日子安稳最要紧, 以徐氏一族的实力, 已在权力之?巅,难道还?要攀附富贵不成, 就算皇室又如何,他还?不愿孙女在后宫受那争宠之?气呐。

徐梦欢出阁, 送嫁的乃兄长徐砚尘,清芷不用猜也晓得, 可不敢轻举妄动,总不能急赤白脸跑出去,拿刀子捅人?吧。

宴席摆得大,人?声鼎沸,全金陵有头?有脸之?人?都来了?, 坐不上?席的便在外面站着,说的说,笑的笑,简直热闹到不成体统。

清芷陪到晚上?,借故太累,与采芙回屋。

先拔了?纱屉,换上?扣衫,坐在榻上?透风,采芙端青瓷盅过来,怕夜风冷,忙劝着:“姨娘也不怕吹到,用点枳椇子粥吧,方才也喝得太多了?。”

清芷尝了?口,小丫头?手巧,味道已与自己做的差不多,打哈欠道:“我哪里爱喝酒,无非场面上?应付,大家都傻乎乎地你敬我,我敬你,不好推脱。”

“可不是呐,我在晏家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如此大的排场,不愧是当朝阁老的亲孙女,咱们家大少爷命真好,别?人?求都求不来,却?砸到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他不求,指不定也是苦心经营。”清芷将枳椇子粥喝下半碗,放到榻桌上?,语气揶揄,“我就不信还?能平白无故。”

采芙关紧纱窗,俯身替她?捶腿,乐悠悠地回:“姨娘可别?冤枉大少爷,奴听千语姐姐说了?,大少爷真不愿意,与老爷吵了?好几?回呐,就连那日与三?爷上?京,都喝得醉醺醺才出门?,大少爷素来一副温顺守礼的模样,尤其在长辈跟前,何曾失过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