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忧背过身去,久久不能平复。
萧愉的子民如何?欢呼, 他们无人清楚。左右夏鸢尸骨无存,轻易引发了祁周百姓的愤怒:什么?战神,分?明是骗人的玩意儿。这么?简单就让敌国皇帝杀了,真是窝囊,怎么?配当他们的将军?
……
萧愉阴毒的诡计成功了。不过,与?其说夏鸢的死讯于天下而言是沉重的打击,不如说他的死法让所有?人的信念彻底崩塌。
人们无法接受奉为神祗的男人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纷纷辱骂夏氏欺世盗名。以夏鸢的形象所制的铜像和镇宅之石都被愤怒的百姓丢出家门,狠狠烧光砸碎,忠良祠也?被砸毁、烧成灰烬。
祁无忧听说国公府也?教暴民围了起?来,但她已无暇亲自料理。
祁天成将夏家欺君的证据掷到了她面前,叫嚷着要将夏鹤在内的夏氏全族一起?下狱。难怪夏鸢此役不堪一击,原来根本就是人不对!
不用说,欺君之罪株连九族,没得?商量。
祁无忧拿起?徐昭德的奏本,只?见什么?李代桃僵,什么?移花接木,字字触目惊心,根本来不及震动惊骇。
她也?顾不得?避嫌,直言道:“如今战败的消息已经令京中?民情?激愤,执金吾尚且分?身乏术。若再让百姓得?知战神真是夏元洲的骗局,再扩散至各州,只?怕事态更加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外战已经火烧眉毛,实在不宜再起?内乱。”
祁无忧所言全是道理,但不论她说什么?,在旁人眼里都是为了营救驸马,保他一条性命而已。
任何?时候打了败仗,都要对天下有?个交代。至少?明面上?须有?一个人来承担最主要的罪责。朝廷对梁战败,且败得?尤其屈辱,说什么?都得?推出个罪人出来承担骂名。
众臣虽唏嘘夏氏的惨剧,感慨他楼塌了,但谁教他们又敢犯下欺君大罪。就由夏元洲来背这黑锅,还不用连累其他人。反正他也?要死了,该物尽其用才妙。
没有?人帮祁无忧说话,就连张贵妃也?勒令她立即休夫,与?夏鹤乃至夏氏的一切割席,以免皇帝问罪之后,牵连到她。
祁无忧不可置信:“当初我正是为了利用他们夏家忠良的名声,才招他为婿。现在他们身败名裂,又要我在他众叛亲离的时候落井下石,将他休弃?!”
她连叫“岂有?此理”,但在贵妃晏青等亲近的人眼里,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下嫁之初的委屈,哪里还舍得?和夏鹤分?开。
贵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也?不会为此多说你半句。”
她只?道,好消息是世人尚且不知夏鹤与?夏鸢的圣名有?何?联系,加上?畏惧皇权,并未想到攻讦她,或是逼近公主府来。
祁无忧的心腹近臣们也?主张尽快把夏鹤交出去。现在这个风口,不仅不会有?人不满她薄情?,还要称赞她大义灭亲,英明不已呢。
晏青也劝她明哲保身,“不能不顾大局。”
祁无忧焦急之下不免黯然,从未感到如此孤立无援。但此刻的境地?也?提醒了她,君失臣兮龙为鱼,她可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不要皇位。
现在争分?夺秒,没有?多少?时间给她犹豫。晏青找到英朗,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
“你在家中?闭门不出,是打算独善其身?想借刀杀人,最后坐享其成,”他寒声道,“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英朗沉默片刻,问:“还要我做什么?”
“她重情?重义,不肯休夫。再拖延下去,她必会受到牵连。为今之计,得?让她尽早认清夏鹤的真面目。”晏青暗示得?很明白,“你们在云州时,还有?什么?瞒而未报的。”
英朗仔细想想,夏鹤为说服徐昭德借兵给他,说的话、做的事,每一件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先前只?觉得夏鹤留在祁无忧身边是屈就,甚至为他抱不平,希望他早日离开她,一展抱负。他虽跟晏青有?些官场上?的交易,但却始终为夏鹤极力遮掩这些事,从未对不起?他。
可是夏鹤却为了祁无忧和他撕破了脸。
“他们早就心意相通。他敢用这些手段迷惑徐昭德,就是不怕公主误会。”英朗说他早就考虑过了,“可见挑拨离间没那么?容易。只?怕公主不信,反而识破了离间的把戏。”
他望着晏青说:“奉劝阁下还是不要太过自负。花无百日红,现在你说的话,她未必肯听了。”
“不劳你费心了。”晏青瞥他一眼,径直告辞,“好好养伤吧。”
英朗不露神色。原来他跟夏鹤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的事已经让晏青知道了。
但他要如何?利用,不是他干涉得?了的,于是也?就随便?他去了。
夏鹤跟英朗打那一架,虽没吃到什么?亏,但他在云州弄了一身的伤还未痊愈,这下雪上?加霜。兼之淋了雨,这几日不免有?些虚弱。
这期间,祁无忧还没来看?过他,只?让漱冰照水每日看?上?一眼,再说给她听。
一来,她本就分?身乏术;二是害怕真到万不得?已分?钗断带那一步,见了他会舍不得?,狠不下心。除此之外,祁无忧还觉得?无颜见他。
她给不了夏鹤任何?保证,见了他也?不知如何?安慰,给自己徒惹一个负心的名声罢了。
她这里不上?心,夏鹤也?就灰心。失神落魄之际,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日,夏鹤收到一张小笺,上?面没有?落款,但他居然认出了晏青的字迹,可见前些时日没少?帮祁无忧料理公文?。
晏青约他到城外西山相见。
他二人交锋,的确避着祁无忧好。夏鹤意兴阑珊,但这个人下的战书却是非接不可的。于是也?懒得?管外面乌云密布,避开祁无忧的耳目离开了公主府。
这几天,祁无忧变相地?把他囚禁了起?来,不许他迈出府门、甚至是无名苑半步。外面想要他命的人太多,这下是真不把他放眼皮底下就不放心。
夏鹤如何?肯让她保护。若她愿意见他就罢了,她对他如此冷落,他也?懒得?将她那些守卫放在眼里。
祁无忧担忧夏家的政敌或是萧愉的探子会对夏鹤斩草除根,甚至她连张狂的民间义士都考虑到了,但她绝不会想到,想取他命的人,还有?晏青!
夏鹤一出城门,刚走到西山脚下,便?被百八十个身强力壮的高手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们似成群的喋血蝙蝠,黑压压地?扑上?来,夏鹤素白的身影很快被他们吞没了。
这些高手训练有?素,又得?了主人的指示,围攻夏鹤时,即使没人是夏鹤的对手,也?有?堪堪逃脱的本领,根本不与?他硬拼,只?想法子耗费他的体力。他们并不急着跟夏鹤分?出高下,也?没有?人争当一击命中?的英雄人物,只?五个五个地?上?。先下场的人还有?足够的时间恢复体力,用车轮战也?能压垮他。
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夏鹤有?以一敌百的功夫,但他已经遍体鳞伤,日前又全力跟英朗搏命,如今腹背受敌,根本是困兽之斗了。
一众武夫见他体力不支,再次一涌而上?。夏鹤半跪着喘气,面无血色,过分?的昳丽对男人而言又尤其的脆弱,怎么?看?都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