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足勇气,他终于发问:“师父现在和我,算是什么关系呢?”
眉头微蹙,玄逸不解:“自然是师徒。”
夭皎脸色一白,可想起刚刚师父小心呵护,又低头继续问道:“师徒间,可以做刚刚的事吗?”
玄逸道:“你有一半莹兔血统,想是继承自你的母亲,虽幼时不显,成年后却极易受妖性影响。”他话语在此处一顿,又继续平淡道,“每逢发情,非交合不能解,否则境界跌落,修行不顺,易有失道之危。”
“既为师徒,我自对你有授道引领之责。”
“此前以为你清楚自身血脉,未多加解释,是我疏忽。”
他字字恳切平静,反倒使夭皎怔然失语。
但他自身经历在那里,虽是曾经为情所困,一时进退失据,但逃出去这么久,总够他想清楚自己心思。他是被玄逸养得娇了,才能任性知情苦,否则一直在花楼里,怎敢有片刻交付半点真心?
他想着这些,探身去抓玄逸衣角,仰面问他:“我心悦师父,也能继续做师徒吗?”
玄逸垂眸看他,问:“不做师徒,你是想做我道侣?”
夭皎脸颊红得更厉害:“我……”
“我明白了。”玄逸道。
夭皎屏息等待他决定,他望着他的师父,过去短短数月的经历在脑海里迅速闪过,明明是、明明是这么短的时间,他的人生却因为师父对他伸出了手天翻地覆。他已经倾诉心意,师父会如何做?接受,还是……斥责他大逆不道、寡廉鲜耻,要将他逐出师门?
玄逸说:“亦无不可。”
夭皎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师父,他之前一直不敢想,以为这场喜欢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所以他幻想过千百遍他师父听到他剖白心意的反应,却从不敢想,他会答应。眼泪忽地急涌出来,他低下头慌忙用手背去擦。
真奇怪,他之前明明并不爱哭。可是……
玄逸抬起他下颚,用手指揩去他颊上滚落泪珠。
可是人啊,就是越被宠着,越会放肆。之前哭也无人在意,自然就不爱哭。现在知道有人会为你拭泪,为你解忧,方才变得爱哭了。
玄逸垂首,在夭皎唇上轻轻一吻,问他:“要做我道侣,怎能还如此爱哭?”
他离得这样近,连眼睫都能数清,夭皎红着脸,只记得盯着他看,哪里还记得要落泪。
玄逸着才松开他,退回原位,他望向夭皎,对他道:“结为道侣,需立誓结契,上告于天命,下知以地府,万勿反悔。”
夭皎摇头,又觉不够,声音轻却肯定,缓缓道:“此我所求,绝不反悔。”
“嗯。”玄逸颌首,“你今夜颇多劳累,还是回屋内歇息吧。”
他抬手,探入虚空中,拿回一块玉简,抬指一点,玉简凌空飘至夭皎身前,被夭皎试探抬手握住。
玄逸道:“此为灵兽全典,里面记载有妖兽习性,你既是作为人族长大,想必对族类习性知之不多,可在此典中查看。”
夭皎乖乖应是,起身告别,准备独自回屋,却见玄逸和他一同起身。
他经过愣住夭皎身边,垂首问他:“不是要我今夜留下,为何不动?”
夭皎蓦地笑了,上前将手指放入玄逸掌心,被男人会意牵住,一同回了他卧室。
颜
第13章十三回 柔肠百转待结契,暗涌未知某心异颜
“你听闻最近扶摇派传出来的消息了吗?”
“玑驰峰那位道侣大典的消息,是不是?”
“没错,就是那一位……这才距离收徒大典过去多久,竟然就穿出玄逸道君要和徒弟结为道侣的消息,这可真是……”
交谈的茶客们默契地相顾发笑,有人接过话头:“谁知道玄逸仙君的高徒有什么手段,竟能哄得这一位地仙境为他神魂颠倒……”他们在谈论的毕竟是这样的大能,即使此处距离玑驰峰十万八千里,提到玄逸道号时,还是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可人八卦本性,越是平日接触不到的大人物,以这样轻浮态度谈论越是兴奋。
那人就在这兴奋中继续说下去:“虽说修真界不像俗世在乎伦常,师徒结为道侣也不少见,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那位竟然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昭告天下,听说还要再办大典?”
“我有位好友出身霜氏旁支,据说他们帝君已经收到帖子了。不过这次扶摇派没有大开山门,估计只邀了玄逸道君好友,你我这种散修和那位指尖岂止天壤之别?估计是没机会混进去凑热闹了。”
咚。
灵石被放在茶桌上的声音。
压在灵石上的修长素手移开,露出上品灵石才有的莹润光泽。茶客们扭头看去,一位带着斗笠的女修站在他们桌旁,面容被白纱遮得严严实实,从羃篱下传出她带笑声音:“我刚刚在旁边听了半天,几位道友看起来就是有门道的。可能跟我细细一说玄逸道君和他道侣的事?这大典,当真没办法混进去吗?”
茶客的目光移回桌上灵石,咕咚咽了口唾沫,迟疑道:“这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随着大典时日临近,玑驰峰从未被妆点的这样热闹喜庆过。夭皎站在常年飘雪的山巅,立于玄逸身侧,听见玄逸寻常问他:“喜欢哪个季节?”
夭皎思索片刻,回道:“……春季吧。”万物复苏的季节,之前作为凡人的十六年,夏季太热,冬季太冷,秋季又太萧瑟,只有春日能让他舒适几分。
玄逸颌首,之后抬手挥袖。山巅骤然一暗,天光尽敛,夭皎之前曾在收徒大典上见过的,星河轮转的巨大星图从暗色天空中悠悠浮现,缓缓压下,带着莹莹光芒飞舞过他身侧。之后星宿倒转,四季轮退,星图没入玑驰峰山体,积雪化去,灵植新发。天光重亮,暖风拂过,从山底到山腰,千树万树桃李争相开放。
换天地,翻覆手,这就是……地仙境。
夭皎失神望着这一切,为这可怖的威能所震撼,迟迟说不出话语。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有些害怕,似蝼蚁望滔天浪潮,蜉蝣见大椿之树,在这远非他能做到的伟力面前,深感自身弱小。
直到玄逸问他:“如何?”
他尚未回神,不解:“嗯?”
“可喜欢?”玄逸牵住了他的手。
夭皎骤然安定下来,他紧紧回握住师父手掌,犹觉不够,干脆抱住玄逸手臂,整个人依偎过去,他仰面对着玄逸微笑,欣悦从他的眼睛、眉梢、唇角透露出来,说:“谢谢师父,我很喜欢。”
玄逸深深看他一眼,常年盘踞在这位名声无心无情的道君面容上的淡漠,也无声融化一点,让他矜持地稍稍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