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烟大惊失色,阿爹说过,用话语戳别人伤处这可不是礼貌好神兽该说的话!

颜烟扣着手指,十分局促,她觉得自己犯错了:“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伤心事的。”

黑雾没有说话,它在努力吞吐着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很香,很喜欢。

还想再靠近一点,但是她会发抖,那样的眼神,不好。

在昏暗斑驳的洞内,世间最浓稠的邪恶像小狗一样缩在石块旁,静静陪在颜烟身边。

黑雾伤心得不说话,颜烟更加愧疚了,人家只是想和她做好兄弟,她拒绝就拒绝,却戳到人家伤心处,实在是过分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我们还不能做好兄弟,但,但做朋友也行的。”

名字?

黑雾涌动着,模拟出抬头的动作,它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人会呼唤它,它终日里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徘徊在天地之间。

“没有.....”

“没有,名字。”

没有娘亲,也没有名字?颜烟低头去看那一团她还不能理解的雾气,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只是觉得它看起来好可怜。

“你一只妖住在这里吗?”

黑雾不说话,它只是极其缓慢地挪近了一些,她身上好像暖洋洋的,好想再近一点。

这团诡异的黑雾在颜烟眼里不再是个恐怖危险的存在了,它更像一个倒霉的小妖怪,颜烟伸出手想拍拍它的头,像若娥姐姐安慰她那样安慰一下这个小可怜。

只是,还不等她的手完全伸过去,那些渴望已久的黑雾就涌动着扑了上去,在瞬间包裹住她的手。

并不是飘渺云雾的感觉,那黑雾触碰到手臂的时候,颜烟能够清楚感觉到异样触感,它从手腕开始往上蔓延,如涨潮一般不停往上流动着,湿滑粘腻,它带着的刺骨阴冷,那寒意似乎能融进血肉,从骨髓处蔓延至心里。

它好像是要把我的手臂吃掉了,颜烟呆愣看着它,正要有所动作,就看见她小臂处的伤口在黑雾包裹之下开始愈合,破开的血肉重新长好,光洁到看不出一点痕迹。

“你.....还挺厉害。”

黑雾卷走最后一滴血,安静地退了回去,她的肌肤依然洁白细嫩,仿佛没有被它侵蚀过。

它在血上尝到了一点东西,一点点恐惧,苦涩的恐惧。

它应该习惯,它早已习惯,但它还是将身体尽量蜷缩起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怕。

黑雾笨拙地说着:“不...厉害,我,没用,笨。”

所以,别怕我。

颜烟觉得这小妖怪总是呆呆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她油然而生出种当大哥的自豪感,也不怎么怕他了:“怎么能自己说自己笨呢!我觉得你很厉害啊,你是因为没有实体所以觉得自己笨吗?”

她单手撑着脸,颊边软肉微微鼓起,笑容明净:“没有实体也是厉害的一种哦。你大概不知道,娘亲给我取字为烟,我之前也总觉得烟这种东西看起来太不威风。”

“像我这种厉害的神兽,未来要统御百兽的大王,怎么说也要取个帅气威风的字,比如煞啦,血啦这种字,我之前还想偷偷改名叫颜煞天!”

颜烟偷偷瞟了黑雾一眼,见它没有嘲笑自己,还听得很认真,便高兴地继续说:“但是娘亲告诉我,烟虽看起来飘渺弱小,却是怎样都打不散、挥不去的坚韧存在,拢于天地之间,任何一点灵气便能重新恢复聚集,看似不起眼,却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力量。”

“你没有实体,看起来也是烟雾,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是看似渺小但很厉害的存在。而且你刚才的愈合法术用得那么好,你要相信自己很厉害!”

黑雾迟钝地点点头,尽管从那一团模糊雾气中很难分辨它的动作:“烟?”

“对呀,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黑雾摇摇头,费力又执着地再次喊着:“烟。”

嗯?不是在说它吗?

颜烟低头同那一团黑影对视着,恍然大悟:“啊,你是在喊我?”

只有亲近之人才这样叫过她,理应不该这样的,可颜烟觉着这个小妖怪可怜得很,自己和它又有几分相似之处,倒也没说什么:“你想这样叫,就这样叫吧。不过你没有名字,这还真是奇怪,你认识的人都怎么叫你的?”

没有人呼喊过它,黑雾凑近了些,它没有眼,颜烟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眼巴巴”的可怜视线:“取。名字,烟,取。”

名字这种东西怎么能由她取,该是长辈,或是同族之人取呀。

颜烟为难,又想到这小妖怪没有娘亲,独自在这山洞里躲着,大概是连同族之人都没有了,她舔了舔唇,一脸正直:“我也很愿意帮你取名字,但是我得先告诉你,取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得是父母长辈,或是亲近之妖取名,毕竟这是要一直跟着我们的东西,是别人口中独属于你的符号,你还愿意让我取吗?我们才刚认识,这样有点草率了。”

“取名之人和被授名者会通过名字产生因果,或是联系,你都不知道我是谁,还是再想一想吧。”

她的心澄澈干净,没有一丝阴霾。

黑雾却捕捉到那些排列的字句,重要的事,亲近的妖,独属的符号,是她,是她。

每一丝雾气都欢欣雀跃起来,它不去深究一切缘由,只是顺着心思凑近了一些。

它低头看着她的影子,缓慢移动到她影子的附近,好像这样她和它就挨在一起了:“取,烟取名字。”

这只小妖怪看上去呆呆笨笨,格外好骗的样子。但它似乎真的很渴求一个名字,颜烟轻咳两声,挺直了腰,小脸尽是郑重的神情:“那,我得好好想一想。”

她从没接触过这么重要的事情,挑来挑去又找不到合适的字。毕竟她平日里除了话本,也并不乐意看什么深奥的书,直到这时候,她才算明白自己的浅薄了。

颜烟默默涨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同新认识的伙伴揭露自己的无知,只憋屈地说:“我、我觉得取名字还是得慎重,我就给你取一个字,只用来我叫你,好不好?”

黑雾不说话,它只是欣喜期待地停在她的脚边。

黑乎乎的一团,黑色,乌,墨水,徽墨,颜烟总算从肚子里搜刮出了点看起来漂亮的字:“那个,就叫你徽,怎么样?”

这个字一出来,颜烟自己也很满意,胡编乱造的话语都显得合理起来:“徽墨,是凡间一种很好的墨水,它是黑的,你也是黑的。而且墨水都是用松烟制成的,你也是烟雾,这就叫异曲同工之妙。”

颜烟煞有其事点点头,自己总结着:“总之,我还是很会取字的,很有文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