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一次旅行,一个玩伴,竟然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

他忍受了孤独,寂寞,无数个日夜可笑幼稚的回忆,好不容易可以牵起她的手,可以向她表达心意,同样的,她也松了口,哪怕心还没有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可是她愿意尝试喜欢自己,跟自己走,那就证明他有机会,无论等多久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可是他等来了什么?满身的鲜血,没有生气地躺在男人的身下,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明明就差一点儿,他们就可以幸福了。

变故是突如其来的,周驰简回头的瞬间,烛台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咣”的一声,鲜血飞溅,从小玩到大,夏执野几乎没和他们真的动过粗,连重话都很少说,每次做决定看似随意,其实都要斟酌很久,这一次他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完全是凭着本能做出的动作。

头上的伤口本来就重,夏执野和长吉不同,他是一个成年的男性,力量几乎是她的好几倍,这一烛台下去,他几乎是懵了几秒。

但是周驰简反应极快,拿起桌子上的台灯不计后果地冲他的脸扔了过去。

矛盾是此刻产生的吗?不是吧,隐藏在两人深处的怒火骤然攻心,他们是兄弟,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可是当他对他们说自己喜欢长吉,说要带长吉走,不允许他们欺负长吉的时候他们说什么?

一个个无所谓地笑着,逗趣着,说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娼妓,兄弟之间从来没有谦让,只有争夺,阿野啊,你抢不过我们的,她虽然肮脏,恶心,但是很上瘾,等我们没兴趣的时候你可以玩英雄救美的游戏……

兄弟这个词,那一刻在他的字典中真的好陌生。

滴着血的烛台高高举起,这一烛台是对着他的太阳穴的,畜生就是畜生,他永远不会变成人,与其放任他危害社会,不如他做一次英雄来除了这个祸害。

两人扭打在一起,若是平时夏执野绝对不是周驰简的对手,奈何之前他失血过多,慢慢就落了下风。

两人打斗的动静大到长吉惊坐起,她拾起身边的衣服胡乱地穿上,慌乱地跑下床抱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地叫着:“我没事,我没事,真的……”

“血不是我的,是周驰简的……”

血都是他的,自己只是被抱着又亲又啃,除了心里难受抗拒,并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杀人解决不了问题的阿野,这不是你说的嘛……我们要一起走的,我们要一起离开的……”

长吉用力地抱着那只拿着烛台的胳膊哭得泣不成声,生怕他做傻事,看着地板上满身是血的周驰简正一动不动望着她,眼神凝重掺杂着鲜血,她吓得不轻,将头深深地埋在夏执野的肩上,崩溃地大哭,如果他死了,夏执野就杀了人,意味着自己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夏执野一愣,手中的烛台掉落,他转身看向长吉,她半裸着身子瑟瑟发抖,明明是她受到伤害,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她说得对,他们两个要在一起,一起离开这里。

周驰简不比别人,他受了伤那边都会追究,更何况死了呢?完全会引发国际矛盾,而且这里是裴砚家,如果他死在了这里,没人能保得了自己,更会连累无权无势的长吉和她妈妈。

楼上长吉的哭声其实早就惊动了楼下的人,他们犹豫了很久,自从长吉住在这里,他们几个都是这里的常客,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他们几个养的金丝雀,虽然裴砚吩咐过她们照顾好长吉,但是身份的高低大家心里门清,根本不敢惹。

直到夏执野狂奔进来,她们才发觉不妙。

第0188章188承诺

场面可称之为混乱,家庭医生,安保人员,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都详细地拍了照,作为当事人的周驰简和夏执野全部被强行抬走。

夏执野被抬走的时候,他频频回头看着缩在角落的长吉,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将自己蜷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又一次他搞砸了,冲动到把她给连累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砚的爷爷,即使满头白发但依旧神采奕奕,那双眼睛哪里有老人的浑浊,相反,精明犀利的目光似要将她穿透,长吉下意识地去躲避,酸疼眼睛只能盯着护在自己面前替她辩护的裴砚。

无论裴爷爷如何疼爱裴砚,出了这种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搞不好,z界会把这件事当成他的把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本就对长吉有偏见,这次更是直接把她赶了出去,而裴砚也是直接被关了禁闭。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前一天她还在裴砚怀里憧憬未来,今天就连累他闯下了弥天大祸。

这一刻,她后悔到极点,为什么要拒绝周驰简,为什么要拖累爱自己,自己爱的人。

泪珠一颗颗地砸落下来,她将自己埋在臂弯里无声抽泣,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她,她就像一个小丑一样,独自在那里悲伤难过。

兜兜转转两次庇佑,都是同样的结局,最后又剩下她孤身一人。

沈煜,裴砚,甚至以后的夏执野,江浔,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因为父母等各种外界因素把她丢掉。

他们没有给长吉任何缓和的余地,仆人直接将她来时带的东西整理好放到门前,来的时候带的这些,走的时候自然也应该带走这些,她怅然若失地看了一眼四周,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地方,除了有时候讨厌的人会来,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快乐的。

封利依旧不苟言笑,同为普通人,他能看出少女不得已没有选择的苦楚,碍于身份,他只能将长吉送到公交站。

“谢谢利叔。”从豪车下来的少女,拉着行李箱等公交,周围的人多多少少感到疑惑,但仅仅是一瞬而已,很快他们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不再看她。

封利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显然他们几个不会放过眼前的少女,甚至没了少爷的庇佑,其他人还会变本加厉地来欺辱她。

男人低下了头转身离开,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世界上可怜,陷入困境的人太多了,即使他有心也无力拯救他们,说不定自己的无能还会给周围人带来麻烦。

瞭望远方,冬天的夜色来得很快,暗蓝色的水墨一点一点将最后的白昼晕染,整个世界都变得沉暗下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昏黄色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碎碎沫沫的雪在橘光的照射下清晰地散落在她眼前,商店里的音乐声,干枯树枝被风吹的空寂声,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格外的自由。

远处的车灯照来,长吉提着行李箱上了公交,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像之前一样努力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周五18点,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男男女女的学生们各有各的团体,扎堆聊着学校的八卦,自己的暗恋对象,或者是讨厌的人,看着她们身上的校服,大部分是吉川的学生,她眨了眨眼睛,想起那段不愉快但是安稳的时光,心里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一年的时间不到,她从普通的女学生变成了辗转多个男人之间的“不良少女”,愈发浓烈的忧愁将她的童真,对未来的祈愿,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长吉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在幽蓝的空中飞翔的鸟儿,不禁地羡慕起来。

鸟儿,自由,没有情爱的烦恼,也不会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束缚,真的很幸福。

沉浸在鸟儿身上的思绪在公交到达终点那刻戛然而止,长吉拉着行李箱笨拙地下了车,来行的人步履匆匆,衬得她有些悠闲,只要走得慢一点,她的脚和常人无异。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草木,建筑,一切都变得亲切起来,她的生活就应该这样稀松平常,上课,放学,主动帮母亲买菜,分担家务,母女两个像之前一样过着普通又幸福的生活。

想起那个被自己和他们联合起来欺骗的母亲,长吉内心又愧疚自厌起来,她们两个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这几个月都是夏执野帮自己瞒着,用其他手段伪造着自己与母亲聊天,视频,虽说是模仿,但是声音,说话习惯,甚至连语气都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浑身泛起一股恶寒,如果她被人抓了……

她想家了,她迫切地想要见到母亲,扑在她的怀里,紧紧地拥抱她,她相信,母亲也一定思念着她。

在胡思乱想中,长吉终于走到小区门前,自己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到家了,然而还没等长吉的唇角扬起来就立刻僵住了。

黑色的车,她最怕的黑色轿车。

怕是这次又要见不到妈妈了。

他就倚靠在车旁,灰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棕色的围巾,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果断地掐灭了手中的烟。

漆黑的夜如一张捕猎的网,而她就是那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