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妒忌

剑光凛冽, 照出?裴恕冷冽的眉目,薛临抬眼:“裴相。”

吴启匆匆赶来,走去?内室开始诊脉, 裴恕转回目光。

眼前残留着方才看见?的影像,她苍白的面容, 紧闭的双眼, 她唇边还不彻底擦拭干净的血迹。她落到这个地步, 全是因为薛临。

是这个人, 害她伤心欲绝, 跳下悬崖。是这个人,害她拖着病体,在新婚之夜丢下夫婿,千里迢迢追来。可这个人,随随便便跟别人定了亲, 非但辜负了她,还让她病成?这个样子?。

他放在心尖珍爱的人, 岂能让人如此错待!

带着恨怒, 手中剑向前送进一分, 剑尖陷进咽喉,薛临垂目, 看见?剑身?上如霜如雪, 映着自己的眉眼,与对面那双, 几乎一模一样。

当初她看见?裴恕时,想到的,是他吧。假如当初他真的死了,她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造化弄人四个字,总会以各种?面目,猝不及防闯进原本完满的人生里。

内室里吴启在问:“夫人吐的血是什么样,吐了多久?”

裴恕骤然收手,快步向内室走去?。

剑尖划着皮肤,在咽喉处留下细细一痕血迹,薛临定定神,跟着走进去?:“阿潮吃了那药以后便开始吐血,第一天夜里最多,血色乌紫,有细小血块,之后阿潮一直昏迷,断断续续又吐了些,颜色比第一天浅。这两天请了大?夫,用?过安神汤,做过针灸,药方在这里。”

他拿起案头的药方给吴启看,裴恕伏低身?子?,细细为王十?六掖好被褥,手指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杀戮的冲动压都压不住。

他早该杀了薛临。杀了他,她就不会吃这么多苦楚,杀了他,她就再?不会一心二用?,永远想着逃!

手指搭上剑柄,蓦地觉得她低垂的羽睫仿佛动了一下,裴恕急急俯身?,不是她动,只是光影投射,造成?的错觉。

心里酸涩到无以复加,举目四望,内室里处处简朴清素,衾枕也只是寻常,在长安时,她住的地方用?的东西,他都是精心挑选最好的,生怕有一丁点?委屈了她,可她还是抛弃他,追逐薛临。

杀死薛临并不难,但他猜得到,一旦她醒来,头一个想见?的,肯定是薛临。

无论他多恨,多怒,妒忌到发疯,恨不得屠戮净尽,他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他还必须,顾忌她的感受。裴恕紧紧攥着剑柄,攥到骨节发白,疼痛。也许,这就他的宿命吧。

刻漏无声?无息,飞快流逝,吴启还在诊脉,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裴恕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几乎于此同时,听见?薛临喑哑的语声?:“如何?”

“脉流艰涩,细软无力,主瘀血之症,”吴启伸手搭上另一边手腕,“夫人吐的血颜色乌紫,有血块,也能印证这点?,吐血当是药力发散,散瘀之兆,瘀血散尽,夫人的病症就能好上大?半。”

“那为什么阿潮一直没醒?”薛临急急追问。”

裴恕屏着呼吸,听见?吴启带着犹豫答道:“这个么,这药先?前是按着郎君的病情配的,中途才改成?了夫人,男女体质不同,夫人与郎君的情况也有差别,也许是因为这个,所以夫人服用?后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裴恕心里一动,按薛临的病配的药,薛临有什么病?“所谓对症下药,救命的药,怎可两人混用??”

“这,这个。”吴启支吾着说不出?话,薛临接口说道:“并非混用?,只不过我先?前请吴大?夫为我配药,其中有几味药材阿潮刚好也能用?上,所以吴大?夫才这么说。”

“对对,”吴启连声?附和,“刚好有几味药夫人也能用?。”

裴恕冷冷看着薛临,他们一唱一和,有事瞒着他。“你得的是什么病?”

“一点?小伤而已,不敢劳裴相动问。”薛临淡淡道。

他也懒得问。裴恕慢慢将王十?六散乱的长发理顺了,放在枕边:“她如何才能醒?”

“看脉象已经比先?前平稳许多,按理说快了。”吴启换了一只手听着,“再?等等吧,这个药我也是第一次制,第一次用?,不敢说有万全把?握,若是到了夜里还没醒,我再?想办法。”

他听了又听,又匆匆走出?去?查阅医书,裴恕坐在床边,沉默地守着。

厚厚的被褥里,她看起来那么单薄,那么安静,可他记得清清楚楚,最初遇见?她的时候,她张扬肆意,从不曾有片刻安静。

那时候他嫌她粗野,嫌她没有女子?的懿范,可现在,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她还能像从那样,张扬肆意地活着。

“裴相,”薛临倒了水递过来,“请用?茶。”

裴恕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发。

全都是因为他,他早该杀了他。

薛临放下水碗:“等她病好之后,我会送她去?长安。”

有用吗?裴恕依旧冷冷看着。他带走她多少次,她就会逃跑多少次,她不要他,便是他把?心挖出?来双手奉上,她依旧也是不要他。

“裴相放心,”薛临看着床里安静躺着的人,无声?叹一口气,“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我已经跟阿潮说过,我们不可能了。”

阿潮阿潮,谁是他的阿潮?他裴恕,又岂需要他人怜悯,退让!裴恕握住剑柄再又松开,听见?薛临低低的语声:“裴相身在其中,也许不曾察觉,其实阿潮对你,未必比对我无情,只不过阿潮囿于过去?的情分,一时不曾看清楚罢了。”

他如今,还真是沦落到被人怜悯、退让的地步了。裴恕冷冷道:“说完了?”

薛临顿了顿,涩涩一笑。那么多话,又岂能说完。但这些话,又能与谁说。“李节帅一再?急召,我得过去?了,阿潮就有劳裴相照顾了。”

起身?离开,连着几天不眠不休,身?体虚弱到极点?,拄着手杖,慢慢迈步。也许她很快就会醒来,醒来时第一眼看见?裴恕,总是不一样的吧。他不在,更好,那样她就会知道,他是多么不值得,在她病成?这样的时候,还一心想着前程仕途。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让人心里发慌,裴恕起身?打了温水,拧干毛巾,细细为王十?六擦拭着。

呼吸还算平稳,但她始终不曾醒,到底为什么?

门外有脚步声?,王存中全副披挂,匆匆走来:“姐夫,阿姐怎么样?”

他按原计划率军增援幽州,结果昨日裴恕赶到,命他带骑兵急行军向北,偷袭匈奴王庭,郎舅两个行至一半,郭俭又赶来说王十?六吐血昏迷,裴恕丢下他,昼夜兼程赶过来了。

如今大?军都还在等在城外,军令紧急,半点?耽搁不得,王存中匆匆看了一眼:“我得立刻出?发,姐夫,阿姐有劳你照顾。”

裴恕点?点?头:“我随后就到。”

王存中很快离开,裴恕隔着被子?,握着王十?六的手。

他也该立刻启程,妫州那边战事也许已经打响,他需要尽快赶到,根据战况,及时调整战略。李孝忠的中路军至今还有一半不曾启程,中路军乃是主力,他也该催促督办,使几路大?军尽快投入战局。还有突厥那边布置的细作?,搜集到的情报,也该尽快汇总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