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妈妈!”此时,一个男子突然急匆匆跑来,冲进房来时,着急过头的一脚蹬在地毯上把自己拌了一脚。

“什么事?!”则妈妈皱眉,一脸不耐烦。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汗一边结结巴巴地道:“外面,外面围了许多府兵,见人就拿下,还有,还有贺大将军,他他他他来千清亭了!”

“大将军?!”则妈妈吃惊不已,“这位大将军从不近女色,怎么突然来了千清亭?还要带着府兵包围?”她已经吓得慌了手脚,情急之中看向了师孟,她不禁大喜过望,一把拽住师孟的头发,发现她已经有双颊泛红,春水浮眸的反应了,便道:“想来这位大将军也非天人,今日倒便宜了你。”语罢,她正欲唤人要将师孟收拾干净,却不想房外突然传来阵阵惨叫声,又听见有人喊:“她在这!”

待到几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杀着一路的护卫冲进来时,则妈妈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了,她哆哆嗦嗦恐惧不已地往后退着,再次看向躺在地上的师孟时,她已面如土灰。

贺云扬的突然出现可谓是从天而降,收到书信时他早已在归京之路,他惴惴不安,他惊恐不已,他几乎不分昼夜地赶路,可是,他还是迟了一步,当他风尘仆仆带着星云踏进房间,当他一眼看见躺在地上被折磨得满身是血的她时,他满腔怒火攻心,他心痛难忍双眸泛红。他冲过去想要抱紧她,可他强忍着自己的冲动怕伤着她,他自责懊恼地看着她身上的伤,冰冷的泪水猛地滑落脸庞。

临死之际看到他,师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想唤他,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力气说不来,只剩下热泪汹涌而至。

贺云扬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一双发红的眼睛杀意冷冽,无形的强大气势让这间房的人感到窒息和压迫,他启唇,发出的却是死亡之令,“今日当值的,都给我把手脚砍了,扔到野外去。”

“是。”一旁的荀毅和朝经年听令,纷纷怒不可竭地看向了则妈妈。

贺云扬前脚刚出千清亭,府兵便将所有出口的大门封闭,只听哀嚎声响彻天际。

第八十九章怎敌你笑靥如花

夜幕降临时,师孟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她动了动身子,整个上半身沉重僵硬,扭头却发现贺云扬坐在身边,靠着床头闭目。不知怎的,看到他在身边时,不听话的泪水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下,她抬了手,去握住他的手掌。

贺云扬猛地睁开眼,低头便看见她醒了,一双疲倦的眸子泛着血丝,他急忙扶她起来,她却挪了挪身子,躺在他身上,一手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腰身。心底的怜爱被一下子戳中,他心痛难忍的抬手覆上她脸庞,温柔地抚摸她鬓角青丝,沙哑着嗓音道:“伤口还疼吗?”

“见到你,就不疼了。”师孟热泪盈眶地道。

贺云扬的心狠狠一揪,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师孟侧身,望着他自责难过的双眸,一丝一丝的笑容从嘴角绽放,她心疼地道:“不需要自责,我都懂。”

贺云扬望着她肆意泛滥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进在他的手心,滚烫如火,亦是烧灼着他的心。他抬腿,将她拥进怀里,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与她阴阳相隔,他半生之中,得到的东西太多,他也从不去请求什么,可如今,他宁愿舍弃所有权势,只要她的笑容和幸福。

这段时间师孟所受的种种折磨让她每次睁眼醒来都悲痛欲绝,她失去了家人和朋友,就像夺走了她一半的生命,却更让她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想到这,她不禁破泣而笑,尽管伤心的泪水如此汹涌,道:“祁找到了吗?”

“已经派人去崖底找了。”贺云扬松开她,让她舒服的躺在自己臂弯中。

“崖底?”师孟心头一惊,季贵妃只说他下落不明,怎么会坠崖?

贺云扬道:“祁被御林军追得没了退路,失足坠下山崖。死要见尸,如果我的人没找到,那便证明他还活着。”祁元盛与鱼中谋并无关联,此次李崇明却拉他陪葬,想必是为了些什么。

师孟呼吸一紧,从未想过会有一天那么不希望听到关于祁的消息。

贺云扬道:“你父亲的尸首我已经让人好生收拾了,与你母亲合葬,只是无牌无碑,想来,你父亲应该是欣慰的。”

“是,生时同衾,死亦同穴。”师孟不禁再次落下泪来。

贺云扬动了动喉咙,才道:“还有玉秋和邬孝,朝经年找到了他们的尸首,各自送回了家。”是找到了,可当时尸首已经被野狼撕咬得面目全非。

师孟咬紧了下唇,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悲伤点了点头。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道:“三哥,当年旧太子谋逆,新皇登基时你在何处?”

贺云扬闻言,沉思片刻,道:“奉命去慎城换防。”

慎城,远在边境之地,看来当年贺朝重兵围宫逼位之事并不想让三哥知道,是啊,在三哥心中,他这位父亲那么威严神武,他敬仰他,崇拜他,信任他,如果她说出来,他会相信吗?

“怎么了?”贺云扬低头问她。

师孟摇了摇头,眷恋不舍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就这样,想听你的心跳。”

“小心伤口。”贺云扬坚定刚柔的唇角宠溺一笑,抬手托了托她的脸,可她蹭了他手心两下,怎么也不肯好好躺着。

师孟几近贪婪着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木兰花香,她喜欢这种安宁的感觉,可同样的,她目露悲切,心疼的哀伤浮上眉头。

良久之后,贺云扬浑厚的声音自耳畔传来,“鱼儿,过段时间,我们去槐阴都城。”

师孟缓缓抬眸,“去救大哥吗?”

贺云扬道:“是,那边已准备妥当,但是我不放心,必须亲自去一趟。你父亲一出事,鱼孝凡处境堪忧。”他认识鱼孝凡多年,清楚他是一个赤胆忠诚之人,若是不归顺槐阴,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师孟坐了起来,看着他道:“那长公主呢?”

贺云扬微笑道:“自然是要救她,让她和鱼孝凡一起离开,以后要去哪里,凭他们决定。”

师孟微微一愣,“你都知道?”

贺云扬道:“我知道会很奇怪吗?”

师孟笑着点点头,眼眸微转,“你从前可是个那样高傲,对谁都不屑一顾的人,怎么会看穿那些微妙的情意?”

“是吗?”贺云扬叹了一声气,抬手捧住她的小脸,认真而柔情地道:“若是知道有一天我会如此离不开你,割舍不下你,我会早早的与你定亲,宣告所有人,你是我贺云扬的。”语罢,见她如星如云如雾的双眸落下泪水来,他的心也随之颤动,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低下头去,嗅着她红颜清香,冰冷的双唇温柔地吻住她面庞上晶莹的泪珠。他感觉的到她缓缓闭上的眼睛,感觉的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感觉的到她和他寂静的心跳声。

循着他冷冽而炙热的气息,四片温热的双唇依依不舍地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那么小心翼翼而又渴望和热切,只愿将彼此抱得紧些,再紧些。

她唇角的微微呻吟让他懊恼的停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间无意碰到了她肩上的伤口,才引得她吃痛而缩了缩身子。他与她四目相对,他欲罢不能而深情克制,她眼波似水娇媚而朱唇微启玉颜羞。

“是孟儿醒了吗?”房外传来贺老夫人焦急的声音,只一会,她便大踏步的带着风走了进来。

“老夫人。”师孟见状,急忙起身,却被贺老夫人连连挥手制止道:“躺着躺着,你别乱动。”

“母亲。”贺云扬起身搀扶着她坐下,知道母亲有许多话要说,便默默地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时忽而驻足回头望了一眼,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身边,这一生便知足了。他已经想好了,等到救出鱼孝凡和长公主,他便带着母亲和他的小鱼儿外出游乐。

“将军。”荀毅见他走了出来,便从廊下大步而来行礼。

贺云扬轻轻“嗯”了一声,清冷的面容在夜色下愈显俊逸和深邃。

荀毅将手中折子递给贺云扬,道:“这是刑部大人递交的陈情,上面附了此次充为官妓的人员名单。”

“人呢?”贺云扬接过来只是扫了一眼,他知道这上面没有鱼儿的名字,刑部大人更是对此不知情。李崇明将鱼儿发至千清亭,无非就是想让她受尽屈辱,不愿苟活,如此一来,刑部自然是背了黑锅。可是,这不太像李崇明的性子,李崇明应该很清楚一旦鱼儿在自己手里,就可以轻易令他束缚。但,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刚才鱼儿的那番欲言又止吗?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让李崇明害怕利用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