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毅回道:“将军回府后不久他便一直在府外候着,等到傍晚才走,另外,内廷传了三次皇上口谕,后来汪公公亲自来了一趟。前不久说皇上听闻将军抗旨不遵,在御书房动了雷霆之怒,直骂将军是否要造反。”

贺云扬将折子递还给他,转身朝书房走去,淡淡地道:“我若想掌这天下权,那天下便是囊中之物。”

荀毅道:“此次皇上在背后捅了将军这么大一刀,还真是一丝情面都不留!但是,皇上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大动作?”

“你飞鸽传信给苍束,不管事后大尤与云国如何示好,只要牵扯到军事,一定要谨慎处之,因为槐阴接下来会好好收拾这两国。另外,若想古国迅速恢复国力和士气,可与燕塞结好。”贺云扬凝眉深锁,从回虎城之后的事来看,李崇明这次的举动,恐怕与那位槐阴王脱不了关系,这位皇帝虽在权力之巅,可心里忌惮猜疑的东西太多,多到时刻提醒自己帝位不保,一个时时活在警惕和恐惧之中的人,总是会轻易行走偏锋。

“阿毅明白,只是……”荀毅说到此处忽而驻足,面色凝重而迟疑,“将军真的要交释军权吗?”

贺云扬亦驻足,回身看着这个自小便跟在他身边的副将,语重心长地道:“鱼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皇上的猜忌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贺家世代积累,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贺家世代皆是忠良之辈,譬如我,就如同我刚才所说,我若动了心思,世人皆为我刀下亡魂。”

荀毅默默地垂下了双眸,抬手行礼道:“无论将军做什么,阿毅都誓死追随。”

贺云扬一笑,抬手握住荀毅的手,微微收拢力道。

荀毅抬头与他相视而笑,眼眶湿润。

第九十章一帘幽梦十里柔情

这一觉,睡得实在漫长,师孟醒来时,还沉寂在数不清的梦境之中,它们缠绕交织在一起,最后能记起的只剩下那一张张模糊而深刻的笑脸。

她翻了翻身,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柔和的光线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无数个细小的浮尘若隐若现。

“三哥。”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才想起他今日要进宫。

起身,赤足踏在冰凉的地上,一步一步朝梳妆台走去,心口突然传来的绞痛让她慌乱地抓着台面,从未有过的撕裂感仿佛将自己的心口生生断裂,承受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鱼儿,鱼儿……”

熟悉的声音将她丝丝牵动着她的心,眉头微挑,她艰难地睁开双眸,隐约中望见三哥担心的神色,她恍恍惚惚了一会,才意识到不是幻觉,而自己正躺在床上,紧握着双拳。

“鱼儿。”贺云扬见她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汗珠,道:“你吓到我了。”

“我是不是晕倒了?”师孟看着他,想起那一丁点捉摸不定的记忆。

贺云扬道:“是,天邻说你起来便晕倒了,现在已是深夜。”

师孟坐起身来,将头靠在他肩上,喃喃地道:“三哥,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瞎说什么,有我在,你不会死的。”贺云扬双眸一沉,抬手轻抚她秀发。

师孟合上眼睛,泪水从眼尾悄悄滑落。

贺云扬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心中顿时心疼不已,“就算是为了我,抛开那些忧思惊悸,你不愿说出来,我不会问只字片语,好不好?”她医术精湛,不用他将大夫的话说给她听她也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好。”师孟含泪点点头,她压抑的那些痛苦和悲伤会将她本就脆弱的身体一点点的吞噬。

贺云扬将她紧紧拥住了许久,待到她情绪平定了才道:“今日入宫,我将两军军权交释于皇上,他已诏告天下,蔚泉和黔军从今日解制,重新整编。”

师孟抬头望他,“老夫人呢?”

“是与母亲商议决定的。”贺云扬含笑看着她,指腹轻轻划去她眼尾泪痕。

师孟轻咬了下唇,忧伤难以言明,“你舍得吗?蔚泉和黔是贺家世代用无数鲜血和尸体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

贺云扬一笑,“这两支军队皆是精锐,只要主将有谋略,面对任何敌人都不存在惧怕,况且这本来就该是属于西锦的军队。”

师孟道:“是我说错话了。”

贺云扬道:“不,你只是懂得我的情义在。”

师孟唇角含笑,歪头望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触他俊朗眉头,再到眼尾,鼻子,唇角,下巴,她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他。

贺云扬只是温柔而宠溺地看着她,等她摸够了,看够了,他才握住她的手道:“除了这个,我还昭告了西锦我与你的婚事。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未来的夫人,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谁说我要反悔了?”师孟不禁笑嗔道,这是他没有和她说的事,不过转念一想,三哥也算是直接告诉李崇明他要护她一世,对她来说,此在丧期,可三哥要将她和鱼氏之间摆在台面上,摆在李崇明面前断干净,这是一种警告,亦是退让。

“是,连想都不可以。”贺云扬无比霸道告诉她。

师孟对他轻哼一声表示抗议,转眸间忍不住开心而笑。

“怎么办?”贺云扬叹了一声气,慢慢地凑到她脸庞前,深情而炙热的目光望着她。

“什么怎么办?”师孟小声问他,心跳如雷,双唇微启,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脸上、唇上缠绵悱恻。

“我想要你。”贺云扬动了动喉咙,大手覆上她腰际,眼眸中情欲盛火。

朵朵红霞浮上师孟脸庞,她抬手抚住他的脸,微微颤抖着睫毛,抬头蜻蜓点水般,红唇印上他唇角,与他同枕共眠。

衣衫滑落冰肌玉骨,贺云扬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他无比爱怜而温柔的一点一点吻着她脸上的伤痕。

眼中挚爱,唇下凝脂,指间白雪,帷幔迷醉此生天涯。

翌日清晨,阳光的味道如此浓厚,师孟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一夜旖旎过后,身上酸软不已。

“醒了。”贺云扬守在床边许久才见她辗转醒来,眼中满是疼惜。

师孟微微而笑,雪白而微微泛红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他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像个小猫似的蹭了蹭他温厚的手心,枕在头下,困倦乏力地道:“我还想睡。”

贺云扬见她如此犯困,身上还留着昨夜温存的痕迹,他不禁自责地道:“可是我昨夜太鲁莽了?”

师孟闻言,睁眸望着他,见他一脸严肃,不禁莞尔一笑,清澈双眸迷离含羞如丝,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偷笑起来,却在无意之间碰到脖间挂着的月牙吊坠。

贺云扬一向冷清自持的性子,她这般妩媚风情却令他神魂一颤,心跳骤然加快,他正欲说话,眨眼之间就见她又沉沉睡去,他不禁眉眼具笑,就这么静静地、痴痴地望着她睡着的模样,一刻都不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将军。”

门外传来荀毅刻意压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