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认真答道:「师兄若觉不妥,下回由我来做就是了。」反正他在众位师兄和外人眼中,就是个因为修为晋升快速恃才傲物的性子,长久下来,人们多少也会因这点避让着他,他已习惯了。

寒霁月听他说得认真,因阖上眼睑而低垂的睫毛跟着一颤,嘴角情不自禁又勾起些许。

其实不离的性子再沉稳不过,偶尔行事张扬,也都是算準了局势才为之,寒霁月听见不离愿意为他故作任性的话,同时感受着他怀中的暖意,一时之间竟觉得安心无比,虽然这感受有些陌生、也还让他隐隐有些彆扭,但他真的眷恋极了这样被细心呵护的感觉。

所有的疲惫和脆弱,从前都必须悉数收起,不得显露半分,如今却终有巢可归。

不离不敢多动,他感觉此刻的寒霁月与往常都不同,这让不离紧张得连呼吸都放缓。静静相拥半晌后,不离想起了丹田内的蜃珠,又想起甚霄尘说蜃珠能够滋养神魂,便尝试调动蜃珠的力量,透过肢体相贴之处送进寒霁月的灵脉当中。

蜃珠之力运转一周天之后,寒霁月睁开了眼,奇道:「果然有奇效,精神一下就好了大半。」

不离立刻道:「若是能转让的话,不如这蜃珠还是给师兄吧。」

寒霁月莞尔道:「在你身上或在我身上,又有什麽区别?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不离沉默半晌,一面悄悄伸手抚向寒霁月微凉的髮,道:「 师兄总是待我这样好,就算成为道侣后能共享气运,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占便宜的那一个。」

寒霁月道:「早和你说过了,你不欠我什麽的。」接着,他又仰起头来,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又道:「若你非要这麽想,既然便宜都占了,何不再多占点?」

不离见他这副略带慵懒的调笑姿态,顿时呼吸都凝在胸腔裡,又不知想起了什麽,面上浮现红晕,垂眸道:「说到这个,我想起一事……既然两相欢的毒非解不可,我想问师兄有没有什麽想法?比如说,师兄会不会在意……床第上的……?」最后几个词,他是压低了声凑在寒霁月耳畔说的。

-待续-

下一章就是正文完结章啦,明天会同步更尾章和番外一的车文,谢谢追到这裡的你:)

第48章 尾章:心归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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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霁月一愣,道:「我也不大明白这个,不如你来吧,你想怎麽做,我都依你。」

他说这话时,神色清明正直无比,落在不离眼中的杀伤力却更大了──他感觉自己就像将在雪地踩上泥印的那双脚,心裡有点惭愧,身体却诚实地升起一股热流。

不离将头埋得更低,低声道:「……我会好好準备的。」

寒霁月倒是觉得奇了,方才甚霄尘在众师弟面前提到解毒法、以及不离公开二人道侣关係时,他面上都是坦荡荡的,眼下只剩他们两人独处,他倒是羞怯起来?想来,不离方才也只是硬撑着场面,不让他也跟着尴尬罢了。

这样一想,心下便觉得他可怜又可爱。寒霁月向来是想到什麽便那麽做的,此刻便笑着伸手,揉了揉不离的头顶。

不离也顺势将下颔倚上他的肩头,半晌方道:「方才,得知逆转天时咒印亦对师兄神魂之伤有影响后,我心底就有个念头挥之不去。」

寒霁月「嗯」了声,静待不离说下去。

不离又道:「那日沉道澜遁走时,留下的传音符曾暗中提醒我:『转机只在一念间,需得把握』。如今细想,若无咒印牵动师兄神魂的伤势,使分神和元神主体提前恢复牵系,那麽……是不是直到我结婴这日,师兄都不会察觉我的心意,更不会留意到自己的心意?如此一来,神魂癒合的过程还能这样轻易吗?我仔细想来,实在后怕。」

寒霁月感觉他还有话要说,轻声问道:「还有?」

不离便道:「我只是在想,若师兄的分神未曾封印在我身上,师兄可还会倾心于我?是不是我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得到回应……」他的声音渐渐隐没下去,身子绷得微微颤抖,似是真的感到害怕,又不希望这份心情影响到寒霁月。

寒霁月又揉着他的头,温声道:「照你这样说──我的分神未曾封印至你灵台,只可能是因为你身上并未带着炎毒、未被崔家所利用,可若非你当年伤得这样重,我或许根本不会带你回太鲲山,这样推究起来,你说的情况,只可能是由于我压根未曾在煊虞遇见你。」

不离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若有所思,接着问道:「师兄当年,又为何会到煊虞?可有什麽缘故?」

寒霁月轻声笑了笑,方答道:「先前我向你说过一个故事吧?有位高人指点他的弟子,说弟子此生还有一劫的那则,还记得吗?」

不离感到诧异,于是他稍微松开双臂,望向寒霁月的双眼,答道:「自然记得,但这又与师兄有什麽关係?……莫不是……?」

寒霁月见他似乎臆测到了点什麽,便点头答道:「那位高人正是师尊。师尊当年告诉我,我在煊虞尚有一劫,让我自己看着办,于是我见到了你。」他深深望进不离愣然的双眸,勾起了唇,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明白了吗?这所有因果,都是『缘』。而这缘份的起头,是由于我选择了去见你。」

不离顿时感觉胸中五味杂陈,接着如海涛与风声向他冲刷而来,唰啦一声,所有鬱结又飒然而散。他继而玩笑道:「那麽,我是师兄的劫了?」

「祸兮福之所倚,不好说。」寒霁月笑道,一面凑近了他的耳畔,又道:「若要我来说,你应当是我的福星……不,你是我命中的瑞日。此番不也一样,让我逢凶化吉了?」

寒霁月目光柔和,银灰色眼底如有温柔月华流淌,眼中倒映着不离的身影。不离似是被那双眸迷住,如蝶扑花般未经思考地凑了过去,两人的鼻息纠缠,最后在寒霁月的唇上烙下温热的吻。

──师兄,你却不晓得,你才是我的月光。

曾经觉得不可及、不可玷,却为他坠入凡尘的美丽月华。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寒霁月却能在唇舌的缠绵间,感觉到他的炽热与动情。

又是一通胡搅蛮缠之后,寒霁月又有些倦了,大抵是神魂刚复甦,维持精神尚有点吃力。不离从他师兄身上翻了下来,落到褥子的另一侧空位,伸手替寒霁月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像是生怕他着凉一样。

不离接着问道:「留在琉璃天不利静养,师兄要移步回山吗?若感觉精神不足,我再以蜃珠力量运行两周天,应当就够了。」

寒霁月道:「一刻钟前,你也提议过要以蜃珠助我恢复,但我们现下仍在琉璃天耽搁,你觉得呢?」他微红的眼带着一丝薄嗔,在说话时朝不离斜了过来,引得不离几乎想继续「耽搁」下去。

他往日整齐束着的玉冠已经被拆下,放置一旁,此刻鬓髮微乱,青丝在颈间与汗珠互相纠缠,几缕弯弯绕绕地向下,最后蜷在胸膛上,随着微喘的呼吸起伏。

不离一览美景之后,才歛了眸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好了?」他说这话时虽是低眉顺目的模样,眼底却含着几分笑意,十分可恶。

寒霁月又斜了他一眼,略有些无奈。

不离轻笑了几声,方道:「好罢,不闹师兄了,师兄先歇一会,我去知会四师兄一声,让师兄留住菡月居的几名弟子暂时迁出去,稍微布置一番之后,我再回来接师兄一道归山,可好?」

寒霁月疑惑道:「为何要让弟子迁出?又为何要布置?」

不离低声道:「师兄总不会想……双修的时候,还有弟子住在后头厢房处罢?我只告诉他们琉璃天缺人手便是,不招眼的。」

寒霁月不是很明白,却觉得好像也是有些道理。他不知道的是,不离正惦念着菡月居后的灵泉,哪还会让他的门下弟子继续留住。

如此敲定主意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不离便回到舱房,并带了一套新的衣袍给寒霁月换穿。

寒霁月原本不以为意,毕竟他的身形已恢复寻常,衣服略见短了些,本就该再换一身。直到换上新衣后,他才发觉这外袍是明豔的胭脂色,虽被外罩的玄青色氅衣遮去大半,显得低调不少,却仍带着几分喜庆的味道。

他再抬头一看,发觉不离的袍子也换成了鲜豔的赤色,就连髮式也改了。虽然照样是以金铜色的冠束起,却不像往日仅扎成乾淨俐落的一束,而是挽成较为正式的髻,看上去显得成熟许多。

不离见寒霁月一语不发地看着身上的衣袍,又转而打量自己,便感到有些紧张,忙问道:「师兄觉得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