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了那颗「陨星」究竟是什麽时,李长老和杜道君面上露出惊骇之色,几乎有些可怖。

──那根本不是什麽天外陨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自然是出了蜃楼的不离。他持剑自将倾的蜃楼顶端一跃而下,剑身被团团燄火旋绕着,高速坠落间流火纷飞,滚烫焰火几乎吞噬了他的身形。由于他对近在咫尺的天降劫雷丝毫不惧,反让天雷像是他借来的一炳剑。

没了蜃楼的护持,劫雷与灼连一并重重刺入了蜃楼的「地基」,刺耳哀嚎响彻天际,「地基」也因此现出原形──原来那蜃楼的地基,便是蜃妖巨大的壳,如今已被不离与天雷一齐刺穿,现出了粗糙的表面纹理,妖气自破口处溢散。

不离当即踩上灼连登空,避开肆虐的妖气大喊道:「姓柳的!」

四周仍暗如黑夜,黑暗之中,一对发光的金色妖瞳勐然大睁,光是一隻眼几乎就和不离身型相若,此刻那眼眸又眯成了弦月状,乍见实在有些惊悚。

「妖瞳」的主人回应不离的呼唤,张大了嘴,露出一口森森利齿,鲸吸一般将黑色妖气大口大口吸纳。

感应到渡劫之人将死,劫云不再发出威吓般的隆隆巨响,逐渐平静下来。

远处的丹门李长老犹疑着,问道:「方才那团火球,真的是太鲲山的道君?」

杜道君不敢置信地点了头作为应答。刚才的一幕太过荒谬,可他们却瞧得一清二楚,完全无法否认。怎麽会有人连劫雷都不怕,又一剑袭杀渡劫之人?简直是疯了!

眼看劫云已逐渐平静,代表观星台的几位长老商量过后,决定带人赶过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麽,或着说得露骨些──去瞧瞧有没有便宜可捡。毕竟方才那高楼一看便知是法器,虽然碎散了,说不定也是上好质料,太鲲山的人再如何强横,难道还能拒绝叁大仙门分一杯羹?

和不离有过数面之缘的杜长老,反而心境最为複杂,比起被惊愕冲昏头的其他长老,他多留意到了一件事──虽然劫雷止息,可上头劫云却迟迟未散

-待续-

感谢阅读,爱大家,正在努力收尾中。

觉得霁月也蛮双标的,自己的创伤就不想让师弟看,直接噼碎了XD不过他逃不掉的啦,后面还是会有揭露就是了。

第35章 叁十五、幕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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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那「蜃妖」被劫雷和不离的剑同时击中,已经虚弱至极,哪还有与柳墨清争夺妖力的力气,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蜃妖凹凸不平的外壳已化为一地闪耀散沙,像是湖中的一座沙洲。

没了蜃妖的本体遮掩,一道人影在沙洲上现出身形,有如大漠中的一棵枯木。那人浑身的皮肤因渡劫失败而枯黑,又因吞噬了蜃妖神魂的缘故,长出一片片硬窍般的疙瘩,鳞甲般地覆盖住他的皮肉。

他的神情狰狞可怖,丧失了人味,野兽般的双眸死死瞪着让他功亏一篑的敌人。

不离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俯瞰着,早在对方现形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便已锁定了对方,紧握灼连的剑柄、脚下蓄力,準备击杀这名罪魁祸首。辨认出对方身份时,不离也不算太意外,心底更多的反而是不解。

他对着那人影扬声道:「卧龙门的崔道君,我太鲲山与你并无仇隙,你却无故来犯,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崔道君」听了他的话,倏然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僵硬地抬手指向不离,口中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妖物之声,听着像是在低骂。不离迟了一会,才意识到崔道君早已无法口吐人言。

看来是问不出什麽了?不离暗想,脸色随之一沉。

柳墨清的声音传入他的识海,道:「不必听他说话了,来来回回几句都是咒骂,吞噬妖力之后,这人怕是早就被反噬得疯了。」

细想崔道君如今所作所为:散布谣言,谎称琉璃天秘境内疑似有魔修的「狩元祭天阵」,使叁大仙门的人提早撤出。并设局抓住崔闵之、引来不离,又接着夺蜃妖之力来冲击元婴境界、另外在蜃楼内抢夺崔家令牌等……

不离突然意会过来,将妖力纳为己用的危险性,这位崔道君肯定也心知肚明。抓崔闵之、甚至引自己过来,多半是为了做个保险──万一渡劫失败,肉身被毁,现成便还有血缘相近的躯体可供夺舍。而困在琉璃天各处幻阵中的各派弟子,则可能是他的第二重保险,又或者,崔道君想将借此吓退各门派的人,好将琉璃天内淨空,以免夺妖力渡劫时受干扰。

如此种种设计,却败在他自身心智不坚,连抢夺蜃妖之力都没能做到,便将自己逼疯了。

──既然修的是人道,却又叁心二意想借妖力结婴,最后落得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究竟是为哪般?不离十分不解。

此刻,琉璃天外围方向忽然有赤红火光大放,一闪而逝,紧接着,劲风和爆裂声袭来,似是有什麽巨物爆裂了。

不离心念一动,那道力量好像是……

彼端才平息,一道如琴弦被粗暴划过的异音,却自崔道君身上传来,高亢得像是非人发出的尖叫,那声音戛然而止后,「崔道君」的身躯忽然倒地,一缕缕暗红色血雾从他大张的口中漫出。

柳墨清又急促传音道:「还有变故!」

不离脚下发力,又一次让剑上缠绕金红色火焰,有如流星划破天际般攻了上去。谁知剑身接触到血雾时,那雾忽然有了实体,手感就像把剑噼砍到粘稠泥淖中,剑身硬是陷了进去。

他也不慌乱,只是加强了灵力输出,剑上焰火冒得更勐,借此将那血雾逼退,接着趁机抽回剑,闪身撤到数丈外。

再定神一看时,那血雾已经凝成男子身形。他身材魁梧,面上没有双眼,唯有两簇冒着魔气的腥红幽火取代眼珠,照亮他的眼眶和扭曲的五官。

那血雾开口道:「可惜了。原本他还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我早就交代要他避开锋芒,谁知他竟用蜃楼之力和后辈较劲起来,真蠢。」那道嗓音称得上是悦耳,音质却粘腻,使人打从心底发寒,像是被阴冷的泥巴缠上四肢,他停顿片刻,又道:「放不下过往,耗费心力忌妒后辈天资际遇,偏又没有半点魄力和能耐,连这点差事也办不成。」

说罢,那男子抬起脚,带着轻松的笑意往崔道君尸首的面上一踩,崔道君的尸首便如瓷器般碎裂,接着被黑色魔火吞噬,转瞬成了空中的飞灰,什麽也没有留下。

不离握紧剑柄,不敢再强攻。从那人的态度,以及神识探知到的压迫感,可以确定对方无论是何身份,实力都在化神修者之上……甚至更强。

那人抬头,替代眼珠的猩红幽火正对着不离,口裡道:「你更可惜,火系天灵根之体,心有忿怨、又生心魔,是上好的修魔体质,你却自己将魔种毁了,真真可惜之极。我本以为今夜能催生出一名新的魔君,并将你延揽入本尊麾下。」

若说,方才这名男子还有自言自语的嫌疑,这回便是很明白地在对不离说话了。

柳墨清从旁不屑道:「你又算哪门子的魔尊,魔域叁尊裡有你的名号吗?」

身为玲珑阁阁主,柳墨清自是对各界动向都有所掌握,可见这人绝非魔域中闻名的魔尊之一。不离忽又想起,柳墨清曾说过,在丹鹿城遇上的那白鹫妖,是受到一名自称魔尊的人指使……思至此,他的双眸变得更加冷沉。

那「魔尊」似乎并未被激怒,不徐不疾道:「小辈无知,本尊不与你计较,再说我是来找他谈天的,看在你们交好分上,暂且卖你一分薄面。」虽是这麽说,可他却朝柳墨清抬起了手,轻轻一挥便将柳墨清的妖身压制在地,柳墨清周遭的整片林木也被那境力压断,发出骇人的噼啪巨响。

魔尊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不离身上,漫不经心道:「你心魔虽暂且消除,要入魔却还是不难。你不过将心念牵系于一人,倘若他忽然自世上消失,你可还有能耐维持道心?」

不离闻言,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紧缩了下,盯着「魔尊」的眼神也越发不善。那魔尊却轻笑了几声,抛出一物到不离脚边。

不离退避开,待到看清那物是什麽时,瞳孔却剧烈一缩。

那是寒霁月的身份玉珮,眼下却碎成了好几块,砸在湖边的泥地上。

怎麽可能?师兄应该好端端地在营地……思至此,他又忽然想起方才琉璃天外围的强光和巨响,动摇了。

魔尊见了他的反应,满意地大笑起来:「本尊说的果然不错。天劫将至,你若后悔了,可要趁早!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若想强大得能在天道手底下护住什麽,魔道才是你唯一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