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担心的有理,让曹管事备份礼,一起送到昆州罢。文儿最近书读得比以往好,字也练得勤快多,也算有他的功劳。」宁王爷道。
「好,就这么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宁王妃叹了口气。
眼看柳佑安的命运正要决定之时,正厅的门碰一声被撞开,魏允文匆匆上前,噗通跪地,显然是听说母亲想将柳佑安送走,急忙过来阻止:「爹、娘,请让佑安弟弟留下来。」
「文儿,你是阳人,柳佑安是阴人,他留在王府,对你日后婚事不利。」宁王妃劝道。
「娘,我不怕,我想娶他为正妻。」魏允文道。
「胡闹!阴人怎能当正妻!」宁王妃喝斥。
「娘,我将来不需继承爵位。未来若安儿无法生育,万不得已,需要子嗣时,我可以纳妾。」魏允文深吸了口气,俯身磕头:「我心悦于他,请父亲、母亲成全。」
「这…」宁王妃见儿子讲得有理有据,倒不好反驳了,况且把魏允文生成阳人,让她心有亏欠,平日里也总是宠着他。
「孩儿请父亲、母亲成全。」魏允文再度开口。
宁王妃见魏允文执着,不想拂了儿子的心愿,转向宁王爷问道:「官人,您怎么看?」
宁王爷细细思量,确实,若论爵位,魏允文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袭爵基本与他无关;若论子嗣,未来可纳妾也可从宗族收养。况且,现在孩子还小,未来变数多,也不必急于一时决定。
宁王爷想明白后,便道:「文儿,你想好了?」
魏允文见事情有转机,欣喜的擡头:「是,父亲。」
「阳人对阴人负责,你能照料好你的阴人吗?」宁王爷又问。
「我能!」魏允文坚定的答道。
「先把柳氏留下,日后交由文儿看管,如将来不适合,再送回去也不迟。」宁王爷下了最终的决定。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魏允文喜出望外的向宁王爷、王妃答谢。
魏允文找遍了王府内外,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柳佑安,他全身湿淋淋,白着一张脸,唇上几乎无血色,双手却紧紧攥着衣角,像落水之人紧抓着唯一的浮木。魏允文蹲下,像碰触珍贵的瓷器般,慢慢抚上他的脸:「安儿,乖,没事了,我带你回屋。」
柳佑安的双眼像蒙上一层阴翳,连眼睛也不眨,毫无反应。
魏允文低声在他耳边安抚:「安儿别怕,往后你跟着我,我会照顾你的。」
柳佑安终于动了,苍白的指尖转而抓住魏允文的衣裳,喉间发出一声呜声。
魏允文心疼的把柳佑安紧紧拥进怀里:「你还有我,我会娶你为妻,当你的家人,一直一直陪着你。」
在魏允文温暖的臂弯中,柳佑安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魏允文轻抚着柳佑安的背,一字一句,像立下誓般慎重。
天上看不见星子,雨夜依旧寒凉,在宁王府的一隅,白墙青瓦之中,一个男孩,许下了他所能做到,最深的承诺。
第8章 南山别庄
越过山丘,南山别庄就在山脚下,它围着泉眼建造,呈现一个「回」字,白砖青瓦,在蓊郁的绿中,像一抹点缀。
「安儿,我们到了。」魏允文掀开车帘,唤醒蜷缩在垫子上小憩的柳佑安。
柳佑安睁开眼,立刻被车外的景致吸引:「好美的地方!」
领头的马车停下,车夫大喝一声,马匹便依序驻足。
魏允文率先跳下马车,伸手扶着柳佑安下车,道:「父亲方才派人来说,今晚酉时在正厅设宴,你也一起来参加。」
「可我还在闭关自省。」柳佑安遗憾地说,他喜欢宴会上的歌舞,难得宁王设宴,不能参加着实可惜。
「饭还是要吃的,我已和九皇子禀报过了。」魏允文道。
「谢谢文哥哥替我着想。」柳佑安朝魏允文笑了笑。
「三少爷、柳公子,请随我来。」一名侍从上前,领着他们进了别庄。
南山别庄曾是先帝的避冬之地,明皇即位后,才将它赐给宁王。先帝晚年身体欠佳,冬日常居于此,靠着温泉缓解头疾,是故这栋建筑异常奢华,柳佑安一路不知惊叹了多少次,门廊石柱雕龙画凤不说,连一道门或一扇木窗,上头的花草都刻得栩栩如生。
魏家几位少爷和九皇子的房间在头一排,柳佑安的房间则隔了好几条回廊,在边间的角落。
魏允文进了柳佑安的住所,墙角那头是一张床,靠窗处则摆了桌案,此外就是几个木制的矮脚柜,用来盛放衣物,明显比自己的居所简陋。他环视一圈,不悦地道:「这安排不妥,我请人换换。」
「文哥哥,不必那么麻烦,这里清闲,正适合抄书。」柳佑安倒觉得没什么,他本就不属于魏家,能被下人称为「公子」纯属沾了魏允文的光,侍从把他的居所排这也正常。
魏允文正想让侍从重新安排,柳佑安不想让人认为恃宠而骄,他拉了拉魏允文的衣角:「哥哥,真的不必了,住这挺好的。」
魏允文见他坚持,只得妥协道:「好罢,那你在这住着,我每日都会来看你。」
临走前,魏允文低头吻了吻柳佑安的脸颊,柳佑安见侍从没注意,也飞快的在魏允文脸颊上吻了一下。
进房后,柳佑安从箱子内拿出笔墨,摊开《大魏律法》,这一抄就抄到天黑,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点了灯,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回抄《大魏律法》了。父母还在时,一次,他跟着父亲出诊,印象中是在一座大宅子里,他与一群年纪相仿的男孩玩耍,黑绸被树枝勾落后,他索性不系了,将它挂在一旁的树梢。后来父亲看诊结束,见他光着颈子,大发雷霆,重重罚了他。
「好久了…」柳佑安喃喃道,事情的始末他早已记不清,只知道那次跪着抄《大魏律法》,整整抄了两个月,膝盖都青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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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佑安换了身淡绿的衣裳,将头发梳理整齐,黑绸紧紧系上,在酉时前一刻,从侧门踏入正厅。
厅内人声鼎沸,除了九皇子、魏氏三兄弟、齐二公子外,连宫廷都史无前例的派来内监,还有好些有意与宁王交好的地方官员,柳佑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挤到最角落的末位。
他的容貌出众,绿衣添了几分仙气,又是厅里唯一的阴人,一路下来,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几名阳人甚至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颈部瞧。他坐下后,不自在的拢了拢领子,低下头,将脖颈处遮得严实。
不一会,乐女停下演奏,厅内倏然静下来,宁王和王妃走上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