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脚边的小柴此时也刚好抬头看他。

男孩大概是没听懂前前后后这许多对话的意思，所以只是单纯地看着他，然后非常出乎程琛意料地慢慢将下巴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各有各的乖

“老宋，你来诊疗室。”刘大夫脸上带着笑意冲进候诊区，“阿洛已经醒了！”

“哦哦哦！好！我这就去！”萎靡许久的老宋一下有了精神，急急火火往外走。

程琛这边因为被小柴靠在大腿上所以依旧坐着没动，目送老宋消失在转角之后，才开口问道：“阿洛为什么昏倒？”

女大夫略带惆怅地答道：“萨摩耶血统到了中老年的常见问题，糖尿病。”

“果然是要长期吃药了。”程琛点点头，“这病虽然麻烦，但不算是绝症。老宋应该能安心了。”

刘大夫也跟着点点头，“先用药物配合饮食控制着，后续再看情况吧。”说完，她想了想，又道：“老宋把阿洛接回家之后，你能不能让阿德时常去帮帮忙？老宋虽然身体不错，但毕竟八十多了，他一个人照顾阿洛，我有点不放心。”

“行，我重新安排阿德的工作日程。”程琛预感到自己又要开始忙到飞起，所幸小柴已经比刚来管理司时恢复很多，不用他每时每刻盯着了。

但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有点麻烦。

首先就是唐染的反应异常强烈。

“我不用跟着阿德了？！”小比熊的眼睛瞪得溜圆。

“嗯，我打算让他每天下午都去老宋家帮忙。”程琛一手牵着小柴一手拿着骨龄检验结果，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能一起去吗？”唐染小声咕哝着问道。

“管理司这边也有很多事要做。阿德上午来不及做完的，你得补上。”

“那……那我要是遇到不懂的工作，怎么办？”

“你可以来问我。”程琛觉得这样安排没问题，因为他才是唐染的指导教官。可小比熊却只是很勉强地点点头，非常不情愿的模样。

“如果遇到不懂的，你可以随时给我发短讯。”忙完手头工作的阿德正好过来，赶忙写好纸条递到唐染手中。

“可你要照顾阿洛，我如果一直发短讯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唐染一见到阿德，身体自然而然地靠近过去。

“我很高兴你需要我，一点都不麻烦。”阿德写完纸条，又伸手摸了摸唐染的头。

小比熊终于高兴起来，双手握着纸条说道：“嗯，我会很努力很努力把工作做好！如果我提前做完，就去帮你一起照顾阿洛！”说到这里，他忽然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能去吗？”

阿德似乎也不确定，于是转头看向程琛。

“我认为你不会有时间过去。”程琛评估了一下工作量，然后看了一眼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加班的新进员工。

唐染垂下眸子咬住唇似乎想要再争取一下，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琛手底下最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就出现了。

“程琛！程琛！”一身破烂旧衣服的翎蓝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双手叉腰说道：“我夜里完全不会扯坏衣服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新的？”

讨债鬼……程琛在心中轻叹，脸上倒是平静如常，绕开花钱的话题问道：“你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能看少儿版《红楼梦》了！怎么样？厉害吧！名著呢！我就说我是天才！”拾荒美人得意得尾巴摇出残影。

程琛却皱起眉问道：“你看那种东西干什么？”

并不是说《红楼梦》不好，但他总觉得翎蓝看过那种书之后，容易变本加厉地作妖。

果然，这小子立刻翻出一个半娇半媚的白眼，怒道：“怎么？人家读得，我却读不得？你既然看不上我，觉得人人都强过我，那何苦要留我在这里？”

“你给我住口。”程琛大手一挥，拍在美少年脑袋上，“好好说话，不然就别提新衣服的事了。”

翎蓝被拍得脑袋歪到一边，神情倒是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但眼看着就要抓狂发飙。

程琛见状，刚要再说点什么好摁住这小子的脾气，可他脚边的小柴却比他先一步有了反应男孩冲翎蓝恶狠狠地呲出牙，同时还发出带有攻击意图的低吼。

程琛赶忙扯动牵引绳，将这孩子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小柴，停下来！”他沉声喝止。

“唔……”男孩呜咽一声，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大大的黑色瞳孔中满是迷茫和委屈，像是在说“我是要保护你啊”。

“刚刚那样的行为不对，要改。无论做人还是做狗，这种情况都还不到需要攻击的程度。听到了吗？必须要改。”程琛皱眉严肃说道。

这位程教官在做行为矫正时，从来不会发火，当然更不会动手，但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实在是所有教官里的强中之强，明明没有吼也没有叫，仅仅是冰蓝色的那只眸子一闪，周遭的空气就如同凝固了似的。

于是，被牵着的小柴缓缓低下头，早年被这样训过的翎蓝也瞬间气焰消散，就连返祖程度很低的唐染都缩起了脖子了。唯有情绪一向稳定的阿德不动声色地伸手抚上小比熊的后背以作安慰。

“好了。唐染，你跟阿德去交接后续的日程安排。翎蓝，你回去写一份购物申请，说明原因和要求，在我下班之前交过来。如果格式工整，理由充分，我就带你去买衣服。”程琛暂时忽略掉小柴，抬起头开始布置工作。

“啊？还要写申请？”翎蓝努力想做出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我还没写过字呢，怎么能直接让我写申请？”

“那就是不用买新衣服了？”

“买！要买！我，我，我写还不行嘛！今天一定要买！”翎蓝转身就走，走出老远才不服气地扭头喊道：“先说好！我读书认字才一个星期，你不能挑剔我的字！不然我就坐到大门口哭给你看！”

“想哭就哭去，反正也是你丢人。”程琛不以为然地回答。他嘛，肯定不会丧心病狂地要求翎蓝能写出多好看的字，但也不信翎蓝能真会去大门口哭。

那小子就得逼一逼才能有个人样，绝不能像秦牧那么宠着！

决心整治翎蓝的程琛收回视线，低头就发现小柴正看着自己，眼神中还带着畏惧和慌乱。

“……改……要……改……别打……我……不……扔掉……我……”男孩吃力地说出让人心疼的话语。

刚刚还态度决绝的程琛瞬间心软，立刻蹲下身子，抚摸男孩的头顶，“不打你，永远不打你，也不会扔掉你。”

男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像是在确定他不是在骗人。

程琛只好耐心地重复道：“我不打你，也不让别人打你。你想留下就留下，想留在这里多久就留在这里多久。不要怕，犯错很正常，改正就好。小柴最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