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程怀郁点头，拉着行李箱准备转身。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程与忽然伸出手，指腹极其快速又自然地擦过程怀郁的嘴角，仿佛那里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动作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只有程怀郁能感受到那指尖残留的温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他的耳根瞬间又有点发热。

“去吧。”程与收回手，脸上是再平常不过的表情。

程怀郁深深看了他一眼，拉着行李箱，汇入了检票的人流。

回到大学宿舍，已是傍晚。室友李浩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听到开门声百忙中回头瞥了一眼：“哟，回来啦？周末过得挺快啊。”

“嗯。”程怀郁应了一声，放下行李，有些疲惫地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电脑。他需要整理一下小组作业的资料。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李浩敲击键盘鼠标的噼啪声和偶尔的低声咒骂。程怀郁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文档，指尖在键盘上敲打着，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飘向那个清晨的激烈和车站那抹转瞬即逝的温热。

他下意识地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新消息。他点开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上车前发的“我走了”。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宝宝：「哥哥，我想你了 (T ^ T) 」

后面跟着一个泪眼汪汪的颜文字表情。

程怀郁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他几乎能想象出程与捧着手机打出这句话时，脸上那副还带着少年般撒娇神情的模样。

他立刻回复：「我也很想小与 (摸摸头.jpg)」

他特意找了一个温柔抚摸小猫头顶的动图表情包发了过去。

几乎是秒回。

宝宝：「 (爱心发射biubiubiu~.gif) 」

一个闪亮的动态粉色大爱心，被一个Q版小人用玩具枪“biu biu biu”地发射出来。

程怀郁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飞快地点着屏幕：「 (被爱心击中倒地不起.jpg) 」

一个简笔画小人被巨大的爱心砸中，夸张地倒在地上，四肢摊开，头顶还飘着几颗旋转的小星星。

他刚发出去，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李浩不知什么时候摘了耳机，正一脸古怪又八卦地盯着他看，眼神在他脸上和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之间来回扫视。

程怀郁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想把手机扣过去。

“喂喂喂，”李浩拖着椅子滑了过来，一脸促狭地用肩膀撞了撞程怀郁，“不对劲啊怀郁！从刚才就看你对着手机傻笑，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打字还那么快...跟谁聊呢这么热乎？有情况了？”

程怀郁被他撞得晃了一下，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他抿了抿唇，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哟呵，承认了？”李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我就说嘛，咱们系草终于开窍了？快说说，哪个院的妹子这么有福气？还是外校的？长什么样？有照片没？”

面对室友连珠炮似的追问，程怀郁只觉得头大。他总不能说是他弟弟。

他干脆直接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结束了徒劳的工作姿态。

“没有照片。”他淡淡地说，但目光却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外壳。

他不再理会室友探究的目光，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沉浸在那方小小的屏幕里，嘴角又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宿舍里只剩下李浩啧啧称奇的声音和程怀郁对着手机屏幕时，那无人能懂的，只属于远方一个人的温柔笑意。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初秋的午后，阳光滤过层叠的云絮，洒在校园里，带着一种近乎透明慵懒的金色。程与靠在教学楼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动。讲台上教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玻璃，模糊而遥远。窗外，几片早熟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金灿灿的，像散落的金币。

他心不在焉。

手机屏幕在桌肚里亮了一下，是班级群里临时通知下午的选修课取消。程与的指尖顿住。

距离上次分别不过两周，思念却像藤蔓，早已在心底的缝隙里疯长缠绕，勒得他心口发紧。他想念哥哥身上干净的书卷气，想念他低头时微微蹙起的眉，想念他指尖微凉的温度，更想念他偶尔在自己毫无章法的亲吻下，那副强装镇定却脸颊通红的模样。

惊喜...

程与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他想象着哥哥猝不及防看到他时，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可能出现的意外和慌乱，最终化为掩饰不住的柔软亮光。光是这个画面，就足以驱散他此刻所有的烦闷。

没有犹豫。他迅速收拾好根本没翻开的专业课本，趁着课间人流涌动，悄无声息地逆流而出，融入了校园外喧嚣的街道。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从熟悉的城市轮廓变成陌生的田野阡陌。程与戴着耳机，却没有播放音乐。他闭着眼，头抵着冰凉的车窗，脑海里反复描摹着哥哥的样子。

他计算着时间，到达南大时，应该刚好是下午活动的高峰期。

南大古老的梧桐大道与新锐的玻璃幕墙建筑交织，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程与循着手机地图的指引，走向程怀郁提过的那个经常举办学术活动的报告厅，人文楼报告中心。他步履轻快，心跳却随着目的地的临近而悄然加速。

报告厅门口人头攒动，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红底白字：“‘启明杯’优秀本科生学术论文颁奖典礼暨成果展示”。程与脚步一顿，目光扫过电子屏。启明杯...他似乎听哥哥提过一次，但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作业评选，并未在意。

他随着人流走进报告厅。里面光线柔和，巨大的阶梯状座位呈扇形环绕着中央的舞台。灯光聚焦在台上，台下是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和低声交谈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学术场合略带肃穆的紧张感。

程与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他并不确定哥哥是否在这里，也许在图书馆，也许在实验室。他拿出手机，正准备发个信息试探，舞台上的灯光骤然变得更加明亮，主持人清朗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

“...下面，颁发本次‘启明杯’特等奖。让我们有请获奖者物理学院，程怀郁同学！”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瞬间淹没了程与指尖的动作。

他抬起头，舞台中央，追光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向主持人。

是程怀郁。

他穿着一件熨帖过质地精良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露出清瘦的手腕。深色的西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聚光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让他整个人如同从一片朦胧的背景中剥离出来，干净又熠熠生辉。

程与的呼吸停滞了。

台上的哥哥，和他记忆里和想象里，甚至昨夜视频通话里那个带着温和倦意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程怀郁，眉宇间带着一种沉静的自信，步伐从容不迫。他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奖杯。灯光穿透奖杯，折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映在他清隽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