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程怀郁的动作顿住了,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他以为父亲口中程与的创业,顶多是个小工作室。
“嗯。”程与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矜,“刚起步,不大,但...还算顺利。”
程怀郁看着弟弟眼中那沉稳而笃定的光,他本该立刻拒绝,斩断这似乎正在重新编织的联系。但看着那双眼睛,那句“好”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轻轻滑出了唇齿:“...好。”
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程怀郁刚迈出一只脚,身后却传来另一侧车门打开的声音。
他愕然回头,只见程与也下了车,几步绕过车头,跟了上来。
“我送你进去。”程与的语气自然得像理所当然。
程怀郁没说什么,拿出钥匙打开大门。玄关狭窄,带着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他弯腰换鞋,刚直起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从身后袭来。
程与的手臂像铁箍般,从背后紧紧环抱住了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整个人嵌进怀里。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着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哥哥...”程与的声音闷闷地响在耳边,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渴求,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敏感的颈侧,“我好想你...”
不是“哥”,是“哥哥”。那个叠词的称呼又回来了。
程怀郁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僵硬地站着,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
可程与根本不给他机会。
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强硬地翻转过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他眼前发黑!。
下一秒,带着灼热气息的吻,如同狂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不再是早餐时那蜻蜓点水般的擦拭,也不是车上那平静无波的宣告。这是一个充满了掠夺和惩罚,还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思念的吻。程与的唇舌蛮横地撬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疯狂地扫荡纠缠,再是吮吸。像是要把他肺里的空气都吸干,又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拆吃入腹。
“唔...”程怀郁的挣扎被彻底封堵在喉咙深处,变成破碎的呜咽。他徒劳地推拒着程与坚实的胸膛,指尖陷入对方柔软的羊绒大衣里,却撼动不了分毫。理智在疯狂叫嚣着推开他,可身体深处某个角落,却因为这熟悉到刻骨的侵略而背叛地战栗发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程怀郁几乎要窒息晕厥,程与才喘息着稍稍退开些许。他的额头抵着程怀郁的,鼻尖蹭着鼻尖,两人紊乱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程怀郁的嘴唇被吻得红肿湿润,眼尾泛着生理性的薄红,胸膛轻微地起伏,眼神涣散失焦。
程与紧紧盯着他这副被自己吻得迷离的模样,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痴迷和满足。他没有再吻下去,只是将头深深埋进程怀郁的颈窝,滚烫的脸颊紧贴着他颈侧微凉的皮肤,手臂依旧紧紧环抱着他的腰。
程与的声音闷闷地从颈窝处传来,“瘦了...”
程与终于松开了手臂。他抬起头,深深看了程怀郁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程怀郁心惊。有未退的痴狂,有失而复得的满足,还有一丝仿佛要将他永远锁定的占有欲。
“我走了。”程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啃噬他的人从未存在过。他抬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程怀郁红肿的唇角,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拉开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外冰冷的暮色里。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
玄关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程怀郁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还残留着被禁锢的触感和唇舌间灼热的余温。他怔怔地站着,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像一层无形的膜糊在口鼻上。程怀郁刚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脚步有些虚浮。医生那张冷静的脸,方才笼罩着一层沉甸甸的凝重,那些关于“指标恶化”、“扩散”、“预后不乐观”的字眼,像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进他心里。
他沉默地听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淡淡白痕,直到医生说完,空气凝滞了几秒他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知道了,谢谢医生。”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裹挟着湿冷土腥气的风猛地灌进来。天色不知何时已阴沉得如同泼墨,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地面,瞬间就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水花,腾起一片迷蒙的水汽。
他没带伞。
程怀郁退回到医院大门狭窄的雨檐下,望着眼前迅速连成一片的雨幕。雨水在地上汇成浑浊的溪流,寒意顺着单薄的裤管爬上来,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看着匆忙的行人撑开各色的伞汇入雨帘,像投入一片混沌的深海。孤独和无力感如同这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
就在这时,头顶那片恼人的雨声骤然小了。一片干燥的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隔绝了斜飞的雨丝。程怀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头。
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稳稳地撑在他上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深色的伞柄。伞沿微微上抬,露出伞下那张熟悉又带着陌生距离感的脸。程与不知何时站在了身侧,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压迫感,又莫名地隔绝了风雨。
“哥,”程与的声音穿透雨声,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雨太大了。”他目光扫过程怀郁沾了水汽的肩头,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上车吧。我家离这不远,去避避雨,暖和一下。”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更像是安排,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势。
程怀郁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程与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和肩头,显然,他是冒着雨从停车的地方跑过来的。拒绝的话在父亲病重的阴影和这瓢泼大雨面前显得苍白又徒劳。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黑色的轿车在雨中平稳穿行,车内温暖干燥,一丝极淡的冷冽雪松香氛的味道取代了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程与专注地开着车,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摇摆。
程与的公寓在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楼里,视野开阔,装潢是现代简约风格,线条干净利落,色调以灰白为主,透着一种冰冷的精致感,与他学生时代凌乱拥挤的房间截然不同。
玄关的感应灯无声亮起。
“湿衣服脱了,别着凉。”程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从玄关的衣帽柜里取出一条厚实柔软的米白色羊绒毯,不由分说地裹在程怀郁肩上。毯子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暖意和一丝干净的皂香,瞬间驱散了附着在皮肤上的寒气。
程怀郁有些僵硬地任由他动作。程与的动作自然又带着体贴,仿佛照顾他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坐。”程与示意了一下客厅宽大舒适的沙发。他自己则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的操作岛台。片刻后,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玻璃杯递到了程怀郁面前。杯中是清澈的液体,里面沉着几片舒展的柠檬和一颗剔透的冰糖,散发着清新的果香和温暖的甜意。
“姜茶,驱驱寒。”程与看着他,“饿不饿?”
程怀郁下意识地想摇头,胃里却空得有些发虚。他捧着温热的杯子,暖意从指尖蔓延开,还没来得及开口,程与已经转身拉开了冰箱门。
“等着,很快。”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怀郁捧着姜茶,小口啜饮着。辛辣微甜的暖流滑入喉咙,熨帖着冰冷的胸腔。他靠在沙发里,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空间。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透着一股冰冷效率感。
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掠过巨大的落地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城市灯火,掠过线条简洁的电视背景墙...然后,他的目光顿住了。
电视下方,是一个嵌入墙体的悬空电视柜。柜门是按压式的,此刻其中一扇柜门似乎没有完全合拢,微微敞开着一条缝隙。缝隙里,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堆叠着一些卡片。
程怀郁放下杯子,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他蹲下身,手指有些迟疑地搭在那条缝隙边缘,轻轻一拨。
柜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明信片。不是随意堆放,而是像珍贵的收藏品一样,被精心收纳着。最上面几张的图案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层林尽染的秋山,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寂静小镇,一望无际的紫色薰衣草田,蔚蓝海岸边的嶙峋礁石...每一张,都与他曾经在出租屋门缝下收到的那几张风景明信片,一模一样。
他甚至看到几张背面朝上的。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翻过其中一张。
背面没有地址,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墨水是深邃的蓝黑色,笔锋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