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手工课,我做的纸飞机飞得最远,老师表扬我了。可我还是不高兴。因为哥哥把他的小饼干分给同桌的女生了。哥哥都没问我吃不吃...我也想要哥哥的小饼干。哥哥是不是觉得她比我乖?我下次考第一,哥哥的小饼干能不能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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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七月二十八日,晴。
体育课摔跤了,膝盖好痛。本来想哭的,看到哥哥跑过来,我就不哭了。哥哥背我去医务室,哥哥的背好暖和。校医阿姨给我擦药,哥哥在旁边一直问我疼不疼。其实很疼,但哥哥问,我就不疼了。要是能一直让哥哥背着就好了...哥哥只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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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七月八日,雨。
下雨了,忘带伞。哥哥把他的伞给了我,自己淋雨跑回去的。我回到家,哥哥在打喷嚏。妈妈骂他了。我好后悔,我宁愿自己淋雨。晚上偷偷把哥哥的湿衣服藏起来了,不想让妈妈洗掉...衣服上有哥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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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六月二十四日,闷热。
哥哥又考了年级第一。好多女生围着哥哥问问题,烦死了。有个女生还故意碰哥哥的手,哥哥为什么不对她们凶一点?我气得把笔掰断了。哥哥问我怎么了,我说笔坏了。哥哥把他的笔给我了...握着哥哥的笔,好像没那么生气了。但是...哥哥的手,我也想碰。只能碰笔,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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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暑假,八月一日,夜。
又梦到哥哥了。不是小时候的梦...是...很奇怪的梦。醒来裤子湿了。我完了。我是不是变态?哥哥知道会讨厌死我的。把内裤藏起来洗了,洗了好几遍。不敢看哥哥的眼睛。哥哥叫我名字,我心跳得好快,要炸开了。怎么办?我好像...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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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开学不久,九月五日。
看到哥哥在台上演讲了。哥哥真好看。所有人都看哥哥...哥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为什么那些人也要看?真想拿个黑布把哥哥罩起来,只有我能掀开。晚上哥哥洗澡,水声...我躲在门外听...我真是个恶心的变态。可我就是忍不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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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上学期,十一月十日,深夜。
又偷看了哥哥的电脑。保送...他要走?他果然想离开我。骗子,都是骗子...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骗我的。心好痛,像被撕开了。不行...绝对不行...哥哥不能走...我该怎么办?把他锁起来?藏起来?对...藏起来...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哥哥...别逼我...别逼我真的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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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今天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是真的答应了!不是做梦...哥哥主动亲我了(虽然很轻)...哥哥的嘴巴好软,身上好香。我要对哥哥很好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哥哥喜欢我煮的面,我以后天天给他煮。哥哥就是我的星星。
......
还有很多很多页,只不过最后这一段是最近写的,写这篇日记的人粗心得连日期都忘了写。
一页页,一年年。从懵懂的依恋,到青涩的悸动,再到扭曲的独占和绝望的疯狂,最后定格在失而复得、小心翼翼的狂喜。那些被时间尘封,程与从未宣之于口的隐秘心事,那些偏执、挣扎、自我厌弃和病态的爱恋,此刻如同汹涌的暗流,毫无保留地冲击着程怀郁的心防。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不是恐惧,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心疼和酸楚。原来在他被那份窒息的爱压迫得喘不过气,一心只想逃离的时候,程与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在爱欲的深渊里独自挣扎了那么久。那些疯狂的行为,那些病态的占有,其源头竟是如此卑微又绝望的祈求。
他只是希望哥哥不要离开他。
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程怀郁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他不想哭,可那些沉重的情感像找到了宣泄口,止不住地往外涌。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抽泣声泄露出来,肩膀因为压抑哭泣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程怀郁身体瞬间僵住,慌乱地将日记本塞回抽屉最底层,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呼吸。
程与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刚醒的沙哑:“哥哥...?怎么还没睡?” 他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书桌旁的程怀郁。
程怀郁背对着他,肩膀还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声音带着刻意压平的鼻音:“...没事,找点东西。吵醒你了?”
程与打了个哈欠,下床走过来,从后面环抱住程怀郁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他肩膀上:“没有...哥哥不在旁边,睡不踏实。”
程怀郁能感觉到程与的目光似乎在自己微红的眼角和残留着湿痕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瞬。他心脏一紧,生怕被看出端倪。
然而,程与什么也没问。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程怀郁的颈窝,然后含混地嘟囔着:“哥哥快睡吧...很晚了...”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只是睡眼惺忪的错觉。
程怀郁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酸涩。
第16章:第十六章
程与推开花店玻璃门时,风铃清脆的响声撞碎了午后慵懒的寂静。
花店深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照得纤毫毕现。浓郁的花香混杂着湿润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层甜腻的网。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束,最终被角落里的动静牢牢钉住。
母亲穿着那件浅米色的羊绒开衫,那是父亲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她正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那男人的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母亲微微仰着头,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噙着一抹程与从未在家里见过的带着依赖的浅笑。阳光勾勒出他们紧贴的轮廓,将旁边一大捧热烈绽放的红玫瑰染得愈发刺眼。
程与感觉脚下的地面晃了一下。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像一尊被遗忘在花丛中的石像,僵立在原地,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
母亲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门口的异样,她猛地转头。看清是程与的瞬间,她脸上那点温柔的笑意如同被冰水浇熄,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惊惶的惨白。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那个男人怀里挣开,动作慌乱得碰倒了一旁架子上的一个小陶盆。陶盆落地的碎裂声在过分安静的花店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与与!”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走调的尖锐,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微微发抖,力气却大得惊人。“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是让你在家等吗?”
程与任由她抓着,视线越过她颤抖的肩膀,落在那男人身上。对方显然也认清了状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警惕,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西装前襟,眼神躲闪着移开,没有再看他们母子一眼。
“与与,你听妈妈说...”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促,她用力把他往花店门口带,“别在这儿说,我们出去,出去说。”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程与脸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程与被母亲几乎是拖拽着出了花店。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喧嚣瞬间涌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母亲把他拉到花店侧面一条僻静狭窄的巷子口,这里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垃圾酸腐气。
母亲终于松开他的手,双手却转而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身体前倾,像是要隔绝开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与与,”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不稳的颤抖,但努力维持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刚才...你看到的...先别告诉哥哥,好吗?”她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在积攒勇气,“我和你爸爸...可能要分开了。”
程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空落落的钝痛。他沉默着,视线落在母亲眼角被泪水晕开的妆容痕迹上。
“妈妈知道这对你们不好,真的知道...”母亲的声音染上了浓重的鼻音,眼眶迅速泛红,“但是...但是妈妈想好了,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妈妈想带走你哥哥。”她抬起手,似乎想碰碰程与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停住,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小郁他...心思重,又太懂事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妈妈放心不下他。你不一样,小与,你从小就...坚强一些。”她艰难地寻找着措辞,目光里带着复杂和难以分辨的情绪,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某种一厢情愿的认定,“你爸那边...总归不会亏待你,你跟着他,也许...也许更合适?”
巷子深处传来一声野猫凄厉的叫声,尖锐地划破凝滞的空气。
程与的目光从母亲泛红的眼眶,慢慢移到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世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母亲那句“想带走你哥哥”在脑海里反复撞击,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鸣。带走哥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留在那个冰冷空洞、只剩下父亲和无穷无尽争吵的“家”里?一股冰冷带着铁锈味的恐慌瞬间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动作大得让母亲踉跄了一下,愕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