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驰怔怔地听着,在心里反复回味这一句话。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回应,只是在大脑中过滤了几遍接收到的信息,最终思绪都化作了苦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触及嘴角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他觉得自己要疼死了,男人竟这般不愿搭理他,要借旁人的嘴来提醒自己,让自己滚蛋。

身上的痛楚难忍,更难忍受的是心里的。心脏疼得支离破碎,在胸腔内一片片四散开去,怎么捂也捂不到一块儿。

如今他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了,只不过这次再失败,就真的是地狱无门、想闯也没辙儿了。

这么想着,他就缓缓开始挪动身子。可长时间维持跪立,稍一转动,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根本不听使唤。

心里头再怎么着急也于事无补,当他终于颤颤巍巍地走到电梯口时,已是十几分钟后了。

出了电梯夕驰身形仍是有些不稳地向大厅走去,途中见着人也没心思去招呼,抓着鞭子的手心还生生滴着血。

他咬紧牙关,赤足走在地毯上,平日里觉得柔软可亲的毯面硬是被走出了荆棘丛生的错觉。

此刻的夕驰到不怎么在意疼痛,心里焦躁不安,就怕自己晚一刻,那人离开了。

他推开一扇黑金色镶边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屋内正忙着筹备晚宴节目的好友逸恩看见他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忙碌,一边问到“什么风吹了你过来,终于准备放弃了吗,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其实我也挺...”

夕驰急忙开口打断,“现在来得及取消第一个节目吗?我记得是龙晟的绳缚,你帮我看看,我想...单方面申请公调”。

逸恩本就说了一半儿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听了这话瞬间张得老大。

“你确定吗?取消倒不是什么问题,阿晟同你的交情就算是上了台,再下来都不是多大的事,可...”

夕驰自嘲地笑了笑,“万一被林朝拒绝,申请的公调就成公开惩戒了,我自己的规矩我能不知道。”

“你倒是还没把自个儿跪糊涂,都三天了,他当你是空气,事到如今你认为他不拒绝的可能性有几成?”

夕驰沉默片刻,淡淡地答道:“那也是自食其果,我不愿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哪怕被拒绝,我还是想让他知道我在好好反省,我想向他认个错儿。”

逸恩自知再劝无用,上下打量着面前消瘦的不像话的男人,“要不要帮你叫点东西吃,离9点开场还有十几分钟,并不急..”

夕驰摇头,”我怕他会走,马上帮我找他..我不敢去,他不会理我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饶是逸恩平日里最喜欢小动物一般的男孩在膝下承欢,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怜巴巴的,又美的令人窒息的sub。

逸恩舔了舔嘴唇,忍住心里的悸动准备出门差人去林朝。走到门边又停下来询问:“那你先..”

夕驰没等他问完,抬了抬手里的鞭子示意,苦笑着说:“我这不都提着吗,直接去台上了。哪怕他不肯来,让我最后卖个惨吧”。

逸恩于是不再言语,心说,也就是您这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人,才忍心这样对你。怕是前世造的什么孽吧,死活就独要他一个。

可逸恩不知道的是,就是他口中这位,被身后这个看起来惨兮兮的漂亮男人噼头盖脸活生生地“绿”了一把。粩》阿;饴!扣、号‘三·2、凌《一'七)零'沏,一;四‘六》

林朝和夕驰维持了大半年的关系,纵是夕驰再怎么作天作地为所欲为,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惩罚过这个不怎么听话的sub。他不说夕驰也知道,多半是看在自己ED的身份上,总归是要给他留些脸面的。

以至于其实身边大多数人,对夕驰他们俩之间那种看似若即若离,也不怎么亲密的关系,生出了诸多不切实际的猜测。哪怕就连逸恩这样多年的朋友,对此也知之甚少。

所以三天前夕驰发疯似的赖在林朝门前又哭又闹,最后竟然连着跪了三天这件事发生,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而在此期间来过俱乐部的人,好事的都是瞪大了眼旁观,只因为哪怕在背后想要嚼舌根儿,也完全嚼不出个所以然来。

夕驰闹过之后酒醒了一半儿,自知理亏,理所当然的就跪了下去,任凭林朝当他是一团空气,都不管不顾地倔强的跪着。

林朝并不理会,只是带了一个又一个sub进调教室,甚至连俱乐部的新人也没放过,不知是泻火还是故意的。所以才出现了之前那一幕。被先生抱在怀里宠溺的小sub不认识夕驰,当他是个索求无门的钦慕者,调笑着讥讽。

林朝生他的气无可厚非,也确确实实是理所应当的。这档子事儿搁普通情侣手里,多半闹也不用闹就直可以接谈分手了。

可夕驰也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委屈,他一开始甚至觉得这么做是没有错的。所以在事发当时,林朝甩脸色给他的瞬间,根本来不及停止点火自焚的举动,还丝毫不觉理亏。以至于最终落得这般田地。

按夕驰的道理来讲,挺简单,他喜欢林朝,可林朝却跟个不懂情爱的木头似的,一点儿表现也没。所以他迫切地想要通过些强有力的刺激性行为,来揣摩林朝的真意,一时间竟完全忘了他们之间条理分明的那层主从关系。

等他好不容易把自己掰回正轨,为时已晚,林朝毫不心软,不给夕驰一丝机会,冷言冷语让他滚,还说从此再无关系。

夕驰出了办公室,穿过后台走进大厅正中央的舞台。他本就已是狼狈不堪,此刻更是懒得管旁人的眼光。张嘴咬住鞭柄,正面对着台前,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眠不休地熬了整整三天,浑身上下本该一点儿劲都提不起来的人,此刻全凭着心里吊着的、那仅剩的最后一口气硬撑着。

他尽量跪成了林朝平日里反复打磨出来的标准姿势。微低着头,是从前犯错儿认罚时,林朝要求的一般模样。

夕驰平日里面对脾气谈不上温和的林朝,也总敢三天两头地上房揭瓦,故意惹怒林朝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不过一旦到了受罚的时候,却从始至终都是不敢怠慢的。林朝一手鞭子,在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周末,就让夕驰牢牢记住了这个教训。

思绪仿佛是转过了几个大周天,虽然总体上来讲精神仍旧不济,脑袋浑浑噩噩的。他还是不自觉地,就断断续续想起很多从前的事儿来。他想起平日里教训他时严厉的林朝,大多数时候寡言少语的林朝,初见时温柔的林朝,甚至是工作时态度严谨的林朝。

总之满脑子都是林朝。到最后又不禁回忆起几天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对他说从今以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的林朝。

一下没忍住,眼角又湿了一片儿。他不敢去想,从今往后没了林朝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虽然相处的时间算不得长,但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哪怕不是世人眼里亲密无间的情侣关系,却是能填补他内心空缺的,天上地下独此一份儿的。

他又懊恼地叹了口,恨自己精虫上脑,才会生出想要逼着林朝表态的念头来,妄想同林朝有更近一步的关系。要是自己安于现状,又怎么会胆大包天到同别人掐着点儿,故意在林朝面前开房,硬生生往林朝头上丢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

其实他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没干,夕驰只是将自己灌得半醉,找了个对自己十足真心的人演了一场戏罢了。绿是根本没绿成的,林朝很配合出现得特别及时,甚至欲将醉醺醺的小奴隶牵走。

可夕驰是个不知死活的,话里话外像极了欲求不满的怨妇,借着酒意非要逼林朝表态。

林朝的的确确表了态,他本就是涵养极好的一个人,有外人在场一直忍着没有发火。结果夕驰不肯跟他走,甚至在他面前主动抱上了别人。

那个别人见状自是欢喜,搂着人就要往床上去,林朝最终忍无可忍,留下一句再无关系,就径自离开了。

夕驰那会正醉着,是被朋友怂恿着,才搞了这么一出,原本就是洁身自好的。心里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因为林朝毫不吃醋扭头就走的态度,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然那会儿,他眼里的林朝只是一个他求而不得的爱人,并没有多一层此人是自己主人的认知。林朝这么一走,他想也没多想,气鼓鼓地就甩开了搂着他腰、充当着配角儿、却丝毫没起到推动剧情正面发展作用的男人,紧跟着林朝一直追到了夜渡。

一进门儿,眼看着林朝居然在大厅随手牵了一个sub就带回调教室,可把他委屈坏了,前脚林朝关上门,后脚他便赖在了门前骂骂咧咧地闹。

期间自然有好事的人来劝过,也不能说是好事吧,俱乐部本就有相关规章制度。为了维持基本秩序,sub在Dom调教室门口大吵大闹这种事是不被允许发生的。但工作人员也着实有些为难,这个当事人sub,偏就是写下这个规章制度的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