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对面色青白的宋清予温和道:“你也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有我就行。”

宋清予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几秒,点点头答应了。

莫锦城看宋清予消失在走廊,伸手想握住刘昀的手腕,被躲开后,他眼神一变,声音不再吊儿郎当,变得认真深沉:“小昀,昨晚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我知道你现在难以接受,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不要…推开我。”

刘昀一触及莫锦城柔如春水的桃花眼就想到昨晚那个缱绻缠绵的吻,脸都不自觉滚烫起来,但转而想到莫锦城后来对他做得那些羞耻的事情,又有些恼怒,于是故意拉下脸说:“那你这几天都不要碰我,也不许再做昨天…”

说到这,有些咬牙切齿:“昨天那种事。”

莫锦城看见刘昀微红的脸,眸色渐深,柔声说:“好。”

宋清予回到家,却在门口愣住了,纪浔喜欢可爱的、毛茸茸的东西,所以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卡通图案,比如他脚下的鞋毯,沙发上的抱枕,成套的杯子,连冰箱上也贴了很多大头贴。

不仅如此,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纪浔的喜好置办,窗帘的颜色,卧室的床单,洗手间的牙刷,沐浴露的牌子,都被纪浔精挑细选的买回来然后珍而重之的放在属于它们的位置。

在此之前,宋清予从没觉得这些有什么特别,顶多久是多了点色彩罢。但他喜欢一回到家纪浔就会笑眯眯的扑过来,然后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偶尔在阳台吹吹风,好像所有的疲惫与烦闷在回到家的一刻全都消弭无踪,他什么都不用想,在这里,他只需要好好爱纪浔就能收获一个温暖的春日。

窗外寒意料峭,几缕风顺着空隙爬进来,爬进宋清予的裤脚,带来逼人的寒意。宋清予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没有纪浔,也没有笑声,只有他。

他沉默地换拖鞋,脱下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他像是纪浔还在家一样,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中途有些口渴,他放下拖把到厨房接了杯水,放回去的时候发现杯子的托盘下面压了什么东西,只露出小小的一个角,像是本书。

他抽出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一招教你学会做菜”。

想到什么,宋清予眼里覆上浅淡的笑意,指腹轻轻抚着封面,随意翻到一页,很奇怪,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老公不喜欢吃咸,少放盐。”

“老公喜欢糖醋排骨,尤其是煮得最烂的那种,所以煮的时间要长。”

“我喜欢胡萝卜,但老公不喜欢,煲汤还是不要胡萝卜了。”

“老公喜欢偷偷加班,鸡汤安排起来!”

……

这样的批注很多很多,基本每一页都有一条以上的小批注,但每一句开头都是老公。

宋清予垂头捧着那本菜谱看了很久很久,站到腿脚发酸也没动过,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眼神用力到像是要把一字一句刻在心里,下颌紧绷,他反复看反复翻,不知多久后,印着彩图的纸上突然多了几滴水渍,迅速晕染开然后消失不见。

客厅的手机嗡嗡响起来,宋清予合上书,走过去接起电话,声音嘶哑。

“喂?”

“喂,宋总,肇事者今天到警局自首了,是个货车司机,叫林海,之前因为酗酒伤人,所以被判了三年,两个月前才被放出来,他这次也坚持说是自己前天喝醉了酒车子失控才撞到…”

陆续停了停,又继续说:“然后说撞了人太害怕才逃走的,他还说…说他逃走后每天战战兢兢,生怕警察突然来把他抓走,后来实在受不住良心的折磨就自首了。”

“这就是他全部的口供。”

宋清予面色阴沉的听完,目光晦暗问:“律师说会怎么判?”

“律师说…可能最多判十年,因为纪先生现在并没有明确被医院判定死亡,而且肇事者认错态度良好,所以…从轻判理。”

宋清予越听面色越阴蛰:“怎么让他再也出不来?”

“律师说除非证明肇事者事发当天并没有饮酒,是在清醒状态下撞的人。”

可有谁能够证明他当天到底有没有饮酒?

宋清予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那就查,查他的家人,朋友,他当天接触过的所有人,无论用什么方式。”

陆续应下,又问道:“那…宋总,您现在要来见一见林海吗?”

“不见。”

他怕去了会忍不住杀了那个人。

挂断电话,宋清予拿着书走进卧室,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柠檬香,是纪浔最喜欢的沐浴露香味,此时更像是一味慢性毒药渗透他的血液骨髓,让他思念成魔,偏又甘之如饴。

宋清予慢慢蜷起自己的身子,眷念的闻了闻床单留下的气味,抱着书静静阖上了眼。

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五点,宋清予爬起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抬头,却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胡子拉碴,眼下青白,两颊微微凹陷,要不是极好的骨相支撑,怕是已经和拾荒人没什么区别了。

宋清予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赶往医院。

刘昀他们去吃饭了,纪浔还是没醒,但只要看到旁边的心电图不是直线,宋清予就会松一口气。

医生早就说过了,纪浔主要输受到的冲击力过大导致大脑少量出血才昏迷不醒,而人体太过脆弱,脾脏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压迫,一定程度的破裂是必然的,但幸运的是,没有什么器官的损坏,在车祸里已经算比较轻的了,再严重点可能下半辈子都废了。

宋清予以前学过医,很快听懂了医生的意思,纪浔的确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只能看天命。

幸运的话也许明天就能醒,反之,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宋清予以前不信佛,也不信鬼神,在纪浔昏迷期间,他无意听见别人说附近的山华寺还愿很灵,只要徒步踏完一千台阶,一台阶作一个揖,心意够诚的话,菩萨就一定会保佑那个人平安无事。

他信了。

次日,宋清予驱车前往,满怀诚意踏完了那一千层台阶,但就在登顶的那一刻,人也倒了。

倒下那一刻,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愿望。

不求富贵,不求前程,只求纪浔此后平平安安,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他不知道菩萨能不能听见,但都没关系,一次不醒的话他就拜两次,两次不醒他就拜三次,就这么拜啊拜,一直到纪浔醒来为止。

此生无所求,惟愿吾妻安。

两个星期后,纪浔情况彻底稳定下来,能允许亲友探病,医生还建议他们,如果想让病人尽快醒过来,平时就多和他说说话,放点他喜欢的音乐,适当的一些肢体接触也是可以的,助于唤醒他一部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