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今谢忱来看他,晏晏那一对奶尖还可怜兮兮的红肿着泛着疼哩,强撑着要坐起来时被子从胸前滑落倒像被刀子划过一般的生疼,眼里便不禁闪起了泪花。
这情景谢忱自然是看在眼里,眉头皱得更紧,半晌却没说话,把目光落在挂在床头小灯上的那残破肚兜上,终于想到要说什么似的开口,“今日醒来后,我已经请人去新买了乳罩回来,一会儿便拿来给晏晏你……”怕晏晏不知道“乳罩”为何物,又解释道:“那据说是如今女郎们贴身爱穿的……”
说完却又陷入沉默之中。
晏晏委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纵使昨夜里的谢忱那样的凶,到了白日他也只记得谢忱的温柔的,发生了那样有损他清白名誉的事还愿意为自己这样着想,让晏晏止不住地羞愧。
“晏晏,要先吃些东西么,我想你也许不会很有食欲,便让厨房熬了粥。”
半晌,还是谢忱又再次开口,声音温柔,说着便端起那盘里的一个小碗,作势竟要亲自喂晏晏吃的。
他这样的好意,晏晏怎么也不忍心拒绝,低头喝他送来的勺里的粥时却总不免望进谢忱的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并不拿半分异样眼光看他的眼眸这让晏晏更加地羞愧起来,喝了几口粥就再喝不下了,兀自静静地看谢忱把小碗放回原位,似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晏晏心都抽痛了一下突然握住他一双手,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道:
“晏晏,原本不想这时机问你的,但事已至此,我怕再不说出口,就把你吓得又往后退去了,只得在这时说……”
“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做我的妻子?”
第十三章
13.
晏晏愣住,几乎下意识地要开口拒绝天呢,他怎么敢,好像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竟出现在眼前了,谢忱问他愿不愿意同自己成亲……他一面觉得天上掉下来个馅儿饼,到底难免的心动了一下,一面又想谢忱之所以提出成亲想来不过是因为昨夜的那些荒唐事,不管如何,他是配不上的。
可谢忱没等他拒绝的话真说出口,就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一般,又接着道:“不是因为昨夜的那事,我是经了好一番深思熟虑的,许久之前就在想这事了,只是一直寻不到好的时机开口。”
“晏晏,第一回见你的时候我就觉着喜欢……”
晏晏猛然抬起头,震惊地望着谢忱,竭力想从他面上寻出一分诓骗安慰自己的神情来,却只有丝毫不作伪的真挚,不由得喃喃自语,“……怎么会?”
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还记得与谢忱的初见的。
那时他正在路边帮一个不善女红的小媳妇缝补给孩子的衣裳,早习惯了街头的人来人往,因而对身边走过的那些人也不甚关注,却突然听见身旁低头看他缝补衣裳的小媳妇发出惊怒的一声,“你干什么?!”
晏晏朝她望去,竟发现她拉扯着个面黄枯瘦的个头才到她腰处的孩子,仔细一看便也明白了那孩子手还伸在小媳妇挎着的篮子里呢,原来是个扒手。下九流聚集的地方就总有这样浑水摸鱼的人,想着能捞一笔是一笔。那孩子却没想到那小媳妇是个泼辣不好惹的,当即拉扯了他要送去巡捕房,连忙跪地哀求她不要把自己送去巡捕房,道自己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要养活。
“谁知道你是不是说这些话来诓骗我,你们这一溜的人,编起谎话来简直跟吃饭一样容易……”
小媳妇却也不轻信他,半点也不动摇。
那孩子便又向晏晏求饶,晏晏实在太心软,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也算好事一桩,让那孩子的弟弟妹妹不至因他进了巡捕房饿肚子,若是假的自然更好,世上又少几个苦命人,再者那孩子也没真得手,便帮着劝那小媳妇,倒真劝动了她答应放过那孩子,只是面上还是不好,“下回再犯着你姑奶奶手上,哪只手偷的,就给你剁了。”
“谢谢太太好心!”免去被押送到巡捕房的命运,那孩子感激涕零地先对着小媳妇拜了拜,又扑到晏晏腿边,简直把晏晏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他扶起来,劝他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找个正经营生也好,眼看那孩子灰溜溜地跑走了,面对那小媳妇,自己却又被教训一番,“你这样心软,又不警醒,日后总免不了要被些不怀好意的无赖缠上的……”
如今看来竟一语成谶,然而当时晏晏只笑笑,谢过她的好意,就又低头认真地缝补衣裳了,缝补完把接过小媳妇付的钱时摸一摸腰间才发现自己装钱的小袋子不见了,顿时脸色一白。
“一定是刚才那小毛贼趁你扶他的时候偷拿走了,我就说要送他去巡捕房吧……”那小媳妇见此情形,恨恨道,却是个热心肠的,给晏晏指点了那孩子离去的方向,道:“怕还没走远,走快些许还能追回来呢!”
晏晏那段时日缝补衣裳挣得的所有钱可都在那小袋子里了,丢了怎能不着急,听了她的话就收捡了针线匆匆地追去,心里却已做好了追不回钱财的准备,一片的灰暗,偏偏也只能怪自己太松懈,连个孩子都能骗过了他。
没走出多远却见着那孩子被一个穿粗布短衫的高大汉子扭了手腕押在墙边,要不是那汉子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白衫的一看就不是下九流中的人物的清俊青年那青年自然就是谢忱,手里其时正握着晏晏熟悉的小袋子晏晏还以为遇上了黑吃黑呢,只是饶是这样,他也犹豫了好一阵才敢上前,刚走到那青年近旁就得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心神一晃,便听那青年问道:“你这样匆匆地走来,也是被这孩子偷了钱财么?”
晏晏连忙点头,怕他不信,忙把那小袋子里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细节都说与他听,但即便这样也不能确保那青年就一定会相信那钱袋就是他的,说完了倒很惴惴地望那青年,却见他连察看都没有就把钱袋轻轻地送还给自己,笑了一笑,道:“我瞧着你不像是会骗人的模样,日后可要小心些,别再被这样的人得手……”
晏晏手里捧着失而复得的钱袋,欢喜的不得了,得的又是好心提醒,自然连连点头,又听那青年说起撞见那孩子的因果,“……急匆匆地跑过来,这样大的道儿却向我身上撞,忙让家仆把他制住,果真在他身上找到我随身带的钱财,却还有一个钱袋,正想着要如何是好,便见着你来了……”
晏晏便很感激地连声说“谢谢”,只觉得运道不错,才教他遇上了好心人,不然可就追不回来那样多日熬着眼睛挣得的钱了,可那好心人居然还要跟他商量该如何处置那小毛贼,是送巡捕房还是又如何,先前晏晏就不愿把那样小的孩子送进巡捕房,立马却吃了苦头,然而仍然不长记性,不想让那孩子留了案底,又实在明白该教他吃些教训的,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不如让我把这孩子带回去教养几日,也为他找一份正经活计,以后也许能向善向好。”还是那青年拍板做了决定,有人做主,听着也确实是个好主意,晏晏便放心了,再次谢过他要离去时却被叫住询问是不是做缝补衣裳的活计,约定了几日后在某某酒楼交给他一份大活计。
这便是晏晏与谢忱的初见了。
好一阵子他都觉得遇见谢忱是上天难得赠与他的好运道,追回了平日几乎根本没有可能追回的钱财,又新得了一份长久的大活计,而现在他才发现那日上天洒给他的好运道居然不仅限于此,简直不敢相信谢忱会说“喜欢”。
他那时候那样呆,那样傻即便是现如今也没有更聪慧些的谢忱怎么会“第一回见着”就“喜欢”他呢。
可是谢忱直勾勾地望他,眼里是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的,听着他的疑惑,还笑着解释:“怎么会不喜欢?我第一回见你,就想,世上再不会有比你更可怜可爱的人了,一心想着要好好护着你……”
说着却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但只是一瞬,又回归到微笑的模样,“到底却不够亲近,许多事都做不了,想着再相处些时日再同你提,好让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如今却不得不这样唐突地说出口了。”
谢忱仿佛有些遗憾的样子,似乎觉得这时提出来是轻慢了晏晏似的。
晏晏却还呆呆的,不知不觉就又掉起眼泪来了。
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这样的话,杨绪总是来去匆匆的,回来便只在床上弄他,他母亲就更不会讲这样的话了,直到他顶了阿姐的缺给杨绪做妻子才对他好声好气些,那个至今他都不知道姓名的男人出口又尽是羞辱他的话……只有谢忱说喜欢他。
晏晏如被天神眷顾了一般的受宠若惊,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如何也止不住,直把眼前一片都变得朦胧起来,却又听到谢忱问:“晏晏,要不要和我成亲?”
要!一切旁的念头都被冲散了,晏晏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想要和谢忱做真正的夫妻的,从他第一回在床上做了杨绪的“女人”起,就决定了日后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一直做“女人”了,但他总还想选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如果此时错过了,怕就再也遇不上下一个了,然而这时许是太激动了晏晏却语无伦次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好焦急的生怕晚了一分谢忱就收回要与他成亲的那些话去,只得急急地重重点头。
谢忱便很开心似的凑上来吻他,轻轻浅浅的啄吻,倒比蝴蝶落下还轻些的温柔,教晏晏又沉溺其中了。
第十四章
14.
婚事很快就准备起来了。
首先便把晏晏的母亲与孩子从乡里又接回来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能不知会父母的,谢忱的父母已经亡故了,便只剩下晏晏的母亲,日后晏晏怕是不会再回乡里了,索性把她和孩子一并接来谢家。
母亲倒很高兴,抱着孩子半点家当都没带就来了,夜里借着同晏晏说些体己话的幌子夸他“有出息”。
“我原以为这辈子都指望不上你了呢,没想到你倒比你阿姐厉害得多,她现在还没被允许进门呢,你倒好,拿着这样一副身子又生养了孩子还能被人相中……”
说完又露了些得意的神色继续道:“我早说你那谢先生对你有意吧?要么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你看不明白的东西我可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