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越来越不喜欢听她说这些话了,好像把他当一件物品似的衡量价值,可母亲终究是一生也摆脱不得的,他不好说些什么,只静静地低头看怀里的孩子日后他就可以一直伴着孩子长大了,这是那日他与谢忱商量好的,还说起另要一个属于他俩的孩子的事,过了这样久晏晏也还是恐惧怀胎又生育的痛苦,直像蒙了一层永恒的阴影一般,但与谢忱成亲,还要过那漫长的一生,以他这样的身子,总怕亏欠了谢忱,还是假装轻松地答应了另生孩子的事……这也不急,他们都还很年轻,想着想着,晏晏却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自从他们决定要成亲,谢忱就不再碰他了虽然本来也就那醉了酒的一回即便亲自帮他擦洗身子,又帮他从乳罩一直穿到外衣,也不见半点触动,晏晏心里松了口气,到底却又忍不住地担心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偏生晏晏连装样都不会,什么心事都浮在面上了,与谢忱打了个照面就被他看出来,把他搂在怀里解释说想等真成了亲后再行那些事,之前就已经是逾越了,马上就要名正言顺,便再等等也无妨的,好端正守礼的模样,又是晏晏所熟悉的那个谢忱了,晏晏便很安心地听从他的安排。
第二件事则是裁新的衣裳,都是些漂亮的裙子,旗袍、洋装……谢忱似乎很喜欢看晏晏穿这些裙子,请了裁缝来为他量身,一次便订下数十条,晏晏上回买下的那白色旗袍都还上过身,即便很不安心,为着谢忱高兴,也为着早些适应,便拿出来穿着在谢家走动了。
婚服是另找人做的,他们预备办一场西洋式的婚礼,谢忱的西服倒没什么特别的,很得体的黑色西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他衣冠楚楚、斯文矜贵,晏晏的那身却是他长到这岁数也没见过的雪白隆重的大裙摆,要有人相帮才能穿上,穿在身上走动却也不便,裙摆直垂在地上,一不小心便踩到,绊得人往前跌去,最最要紧的是,晏晏胸脯委实太小又太平,那裙子却开了好大的领口,没了胸前的支撑直直往下掉,无可奈何,只好使裁缝把腰身更缩紧些,绷直了腰便不会往下落了。
这裙子自然也是谢忱选的了。晏晏试穿时从里间出来给他看,凉风直往胸脯间灌,不由得便捂住胸口,有些害羞,又觉得有几分可笑他未免穿得太隆重,却不是个纯然的女人,总怕被人看出来了笑话。
谢忱却显然很满意,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晏晏,面上始终带着笑。晏晏也就很快把那些不自在都抛在脑后了。
然后就是写请帖,总要请一些人来参加婚礼的,晏晏这边既没有亲族也没有朋友,谢忱却还有一些朋友的,由他们亲手写帖子,之前谢忱教他写的字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一份又一份,晏晏在新娘那一栏写下轻巧又漂亮的“晏晏”,谢忱的名字也由他自己写下,两个名字排在一起,倒也是很漂亮的相配的一对,晏晏左看右看,竟舍不得给出去,心里仿佛吃了蜜一般的欢喜。
现如今又时兴在报纸上刊登结婚启事的,晏晏出身乡下,自知并不是摩登的人,可想到要把他们成亲的好消息教所有人都知道,也很高兴,欢欢喜喜地便看谢忱去办了,这事儿也快,不过几日他就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的结婚启事:
谢忱、晏晏订于×月×日午前×时,假座本城××大教堂举行结婚仪式,谨备茶点,恭请各届惠临观礼。
恕不收礼。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做夫妻了,”谢忱倒打趣他,“晏晏,可不是能轻易反悔的了,日后想反悔也是万万不能的……”
晏晏没想到他还有这样逗弄自己的时刻,闻言却愣了愣,好半晌才很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反悔的。”
谢忱就笑起来,也不知究竟在笑些什么,晏晏不解,见他笑便以为他是高兴,便也跟着笑了。
*
很快便到了正式婚礼的那日,晏晏在谢家吃过午饭后才由人搀着上了去往教堂的车。
那教堂是本城第一座教堂,洋人捐款修来传教的,后来于传教上无甚效用,却成了新式男女结婚仪式的好去处,谢忱早提前跟教士说好了把这日预留给他们,上午就先去了教堂等晏晏。
人生第二回成亲了,可晏晏站在教堂门口,还是止不住地紧张与不安,比之第一回的仓促,这回显然要精致隆重许多,晏晏脸上的妆都是专请了人化的,教满面的胭脂水粉装点成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又套在一条厚重宽大的裙子里,要一直挺直了腰背才能把这裙子撑起来,直像强行被推进一个他所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里,如何也不能自如,深呼吸了许久才稍缓和了些。
而不等他完全缓和下来,谢家来帮忙的女仆已经得了信儿要搀他进去了,“太太,里边是该您进去了。”
不久前他们还都是谢家的仆人,这会儿晏晏却要被改称“太太”了,他一时有些晃神,很快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
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了
晏晏第一眼便望见在红毯尽头等他的谢忱,面朝着大门,一脸柔和笑意地站在神父身前,是要一直注视着晏晏走到他身边去的;再而就是满室晏晏并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听着大门推开的动静一齐回过头来张望,见着他倒窃窃私语起来,直像晏晏是什么稀奇物一般,晏晏在那女仆的搀扶下向前走着,免不了要和他们对上视线,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来,一个一个地越过去了,终于在一堆陌生的面孔里找到一张熟悉的母亲竟也在人群里对他笑,好似每一个满怀爱意地看待自己孩子的母亲,很祝福赞同他这段新的婚姻似的,晏晏所熟悉的母亲从不是这样的,于是熟悉中也带了陌生,甚而让他觉得可怖,勉强低了头不再看她也不再看其他人,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终于来到谢忱面前了谢忱伸出手把晏晏引到自己身旁,那女仆自然功成身退,转眼晏晏就见不到她的人影了,鬼神故事里的人物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晏晏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一阵心悸,连忙强把这想法压下去,把脸转回谢忱,试图寻到几分心安,与他对视过,又转向神父,顿时一片静谧,好像突然间整个世界只遗留下眼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而这小小的天地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一切的动静都被放大好像就在他脑子里响起了,而自然如此,神父所问的那一串誓词,也就轰鸣一般的从晏晏脑海里碾过去了,只有“你愿意……吗?”最为清晰。
这是面向晏晏问的。
晏晏下意识地又抬头望身旁的谢忱,身上的裙子卡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见着谢忱鼓励似的笑后似乎又轻松了许多,转回神父,轻轻点头,道:“我愿意。”
又是同样的一串轰鸣碾过,神父这回问的是谢忱了。
谢忱半点儿也没犹豫,同样是肯定的回答。
接下便是交换戒指了,那是一对与隆重的婚服与婚礼仪式相比过于普通的素圈戒指,却被谢忱小心地圈在晏晏手指上,晏晏亦同样小心地为谢忱戴上,好安静地抬起手看手指上在午后的阳光下被映照得泛起银光的戒指,知道这便是他们关系的证明了,所有见到这戒指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已有伴侣,心里有一瞬的雀跃,很快却被莫名的惘然情绪取代,好像身在虚幻里一般踩不着实处,突然地,眼皮跳了跳。
“砰!”
教堂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力道之大甚至让两扇门扉都颤了颤。
“谢忱,你的婚礼居然不邀请我吗?”
来人疾步走进教堂,声音讽刺。
晏晏抬眼一瞧,却猛然一惊,闯进他们婚礼的人赫然是那曾经强迫过他的男人,只是面貌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即便被那般对待晏晏也不得不承认那男人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的,大约又有家世做底气,整个人都是意气风发的,这日见到的却形容落拓,胡子不知多久没刮了在人前显眼的厉害,一双眼睛饿狼一般凶狠地望向谢忱与晏晏,直像要冲上来把他们撕碎了。
来者不善,晏晏却不明白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手足无措起来,谢忱却是一向的镇定的,把他往自己身后拢了拢,平静地望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怎么说也是我促成了你这桩婚事,连杯酒也不请我喝吗?”
受了这样的冷遇,那男人却似乎是被激怒了,又继续道,出口却仍是晏晏不理解的话,什么叫他促成了这桩婚事?
晏晏不由得攥紧了谢忱的衣角,脑子一时有些乱,却听那男人又开口了,这回却是看向他的,“晏晏,你怕是还不知道你身边这个人的真面目吧?”
“自己想做天神,却要我做恶人……”
“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我是怎么找上你的么?偌大的一座城,那么多鲜活漂亮人儿,怎么就偏偏让我瞧见你了呢?”
话里话外却说得像是谢忱使他来奸晏晏的一般。
晏晏第一反应便是他在挑拨离间,许是对自己寻了谢忱相帮从他那里逃走怀着怨气,见不得自己与谢忱过上更好的日子,便来大闹他们的婚礼,败坏谢忱的名声……虽是这样想着,心却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希冀着谢忱说些否认的话来,却不见身前的谢忱做任何反驳,只挥挥手把候在一边的下人们叫来,“这位先生怕是喝醉了酒,未免他再扰乱婚礼,把他请出去吧。”
那群下人们便一拥而上把那男人架着出去了,那男人当然是不想离开的,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晏晏视野里了,而满室的客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竟连点唏嘘声都没发出。
晏晏已有不好的预感,颤抖着要松开攥住谢忱衣角的手,心里到底还存着侥幸,颤声问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谢忱笑笑仍是晏晏熟悉的温柔的笑,此时在他眼里却显出一些不同的意味来了,让他下意识地要远离握紧晏晏的手,答非所问:“该接吻了。”
这一刻的谢忱陌生得可怕,那男人的话是真是假已不言而喻,晏晏万没想到他以为的救他出苦海的天神竟是那痛苦的根源,再看谢忱的一举一动都不复从前的如沐春风,可怕极了,如坠冰窟,打着颤就要向后逃去,手却已经被谢忱握住,只一拉便又被他紧紧环在怀里亲吻了。
眼泪缓缓地滑下脸颊。
晏晏后悔了,为自己的轻信,为自己的松懈,受了那么多苦楚吃到一点甜头就又巴巴地自投罗网了。
然而到了这时刻,后悔也没有用了,已交换过戒指,又在报纸上刊登过结婚启事,一切便都合理合法,是夫妻间的事。
当夜晏晏就被谢忱按在床上,从肩头剥落那条雪白隆重的裙子,慢条斯理地简直像拆开一份早有预料的礼物,好容易就让他上半身裸露在空气里,小小的双乳上还裹着谢忱送给他的漂亮乳罩,也是雪白的,带一圈蕾丝边,好纯洁的模样,同样也好脆弱,不用多大的力气就拉扯着扔在地上,晏晏后悔了,便连被看见上半身的光裸也觉得羞耻的,伸了手去护住胸口,却教谢忱抓住了时机拉扯他剩下的裙子,“撕拉”一声,裁缝修改过留下的线到底不结实,卡紧的腰身一下子便松泛了,松松地滑落在腿间,甚至成了一层枷锁,紧紧地缚在晏晏双腿上,让他半点动弹也不能,只能依然保持着双手护在胸前的姿势,发出些根本没有半分效用的细细尖叫声来,而这些对于谢忱是没有半分妨碍的,伴着尖叫声便压着晏晏肏了进去。
“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晏晏。”
这回也不必再伪装些什么了,好大力地抽插,仿佛晏晏只是一个器具,直插得他身子弓成一只蜷缩的虾又被硬生生地展平,身子不住地抽搐颤抖,从床上到地板,又从地板到窗台,甚至从卧室到浴室那个狭小的浴缸里,要晏晏自己抬高了屁股拓开后穴好教他从后边肏进去……很快,晏晏又被操弄得变回那只温驯的羊了这是谢忱早便料想到的,从第一回见着晏晏,他便知道他会一直这样的温驯,即便稍愤怒过、挣扎过,又会回归到最初的温驯模样,这才是谢忱喜欢晏晏的缘由,温驯的羊当然会爱救他的天神,可世上并没有天神,他要生造出一个天神来,最快的办法便是将那只温驯的羊踩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