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解了绳,将孩子口中的布塞抽出,小孩哭骂道:“放我回家!我要找我娘!”

胖子掐了掐小孩儿的脸,对着那拉木板车的汉子大声笑道:“咦!是个好货”

胖子给了钱,那汉子转身推着车要走,小孩儿哭着抱着他的腿,嘴里一直哭闹找娘。

胖子出手,拽住孩子瘦弱的手臂,在地上拖行,举起手中木棍,朝孩子腿弯处狠狠敲了一棍,那孩子当场惨叫不止,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羊稚捂住嘴,止住溢到嘴边的惊呼,不远处的胖子又高高举起棍子,羊稚猛的从石头后窜出,大叫道:“住手!”

胖子闻声,收了棍,转过头,羊稚堪堪瞧清楚那胖子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随即便被人打了一棍,后颈剧痛,眼前昏黑一片,一头栽在地上。

牢房里十分阴暗,山中夜里更是寒气逼人,羊稚先嗅见草垛气,随即悠悠转醒,艰难抬手覆上肿胀起来的后颈,疼痛异常。

等眼睛适应了,便瞧见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里,牢房角落有一个大笼子,笼子旁边有一块儿十分大的黑石头,低头间,见脚边躺了一个小孩,慌忙翻过来,认出是白日里被那胖子打了的孩子。

这孩子打着哆嗦,蜷缩在一起,冷极了,但额头却滚烫,羊稚解开外衫,将他裹在胸前,牢牢抱住,不多时,那孩子便不再打斗,只是发着烧,烧糊涂了,在他怀里一直小声叫娘。

羊稚环顾四周,冰冷死寂,等怀里的孩子安静睡着,他却捕捉到这牢房里,还有些不属于他和孩子的呼吸声,绵长沉重,吓得冷汗滋生,后背贴着墙牢牢靠着,一双眼紧张泛红,快速在牢中逡巡。

眼角,笼子旁那块儿大黑石头仿佛是动了,羊稚连连后缩,眼睁睁看着那大石头缓缓朝他移动,庞大如斯,像地狱里的鬼兽。

那大石头将他逼到墙角,怀里的孩子在梦中呜叫一声,羊稚赶快捂了他的嘴,再抬头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张脸,毛发浓密,嘴鼻突出,是张熊脸,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羊稚细细喘着气,心脏撞击着胸膛,认出这是那天会吟诗作对,会卜卦的大狗熊。

大熊盘着身子,紧挨着羊稚,将两人的下半身紧压在肥硕庞大的身子下,便不动了。

毛发浓密,熊腹温暖,羊稚缓回神,身子暖了,脑袋也灵活,他隐约觉得,这熊是在给他二人取暖,怀里的孩子很快便出了汗,在他怀中发出平缓沉稳的呼吸声。

羊稚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小声说:“佛偈打坐子,神仙拐把子……我找来了”

无人回应,那熊无动于衷, 只是静静趴着,羊稚慢慢闭上眼,歪着头睡了。

第二日醒来时,他正枕在那大熊背上,怀里的孩子退了烧,只是一张脸还是惨白的。

“啊……啊……”牢房外传来叫声,羊稚看去,见是个姑娘,约摸十二三岁,梳下头发,将一张脸挡了个大半,手里提着篮子,篮中是饭食。

那大熊爬了过去,坐到门边,用爪子接过饭食,屋内的笼子中,突然爬出两个女娃,将羊稚吓一跳,笼中竟然还有两个女娃。

羊稚去问她们话,却无人回应,几个孩子都仿佛饿坏了,只顾着吃着篮子里的大饼,反观那大熊,也是不理人。

等她们吃完,羊稚拉住来送饭的姑娘,问道:“你不逃吗?放我出去,我带人来救你们”

那姑娘惊慌摇头,头发被甩到一旁,羊稚看清她的脸,寒意顷刻间侵袭了整颗心脏,那姑娘只有一只眼,另一只眼结痂凹陷,空无一物。

失魂落魄,羊稚一个人坐在墙角,他惊恐于这些孩子得遭遇,那大熊也不动,依旧坐在门边。

没多久,外面便吵吵嚷嚷,进来三个人,一个是那胖子,还有一个瘦些得汉子,一左一右携着个蒙着眼得妇人,那妇人嚷道:“二位爷,到了吗?”?

胖子回道:“吵嚷什么?这就到了”?

两人将那妇人带到牢门前,摘掉蒙在她眼上的黑布,那妇人‘哎呦?’一声,拿袖子遮住眼睛,好久才缓过来,朝牢房里扫一眼,看了看那大熊,又看了看在笼子里抱成一团的两个女娃,瞧了瞧躺在草垛上的男孩,一双眼最后钉在羊稚身上,面上吃惊,瞧个不停。

羊稚看清三人,他认出那个瘦些的汉子,就是那天在街上杂耍时的牵熊人!

胖子开了牢门,走到笼子里,胖手揪出个女娃,扔到那妇人面前道:“诺,就是这个,七日前刚到的,模样好,还识趣,这些天都没哭没闹,到时也好管教”?

那妇人连连点头,可那一双眼直直黏在羊稚身上,流连不停。

“老价钱,三十两银子,这女娃子你带走”?胖子说。

那妇人道:“嗨,好商量好商量”?妇人趴在牢门上,指着羊稚说:“这个卖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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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魔窟

胖瘦二人见那鸨子一直盯着这探子不放,那瘦些的汉子便说:“这个不卖,多半是个探子,竟然是从平虎山内道来的,内道极其隐秘,这人却知道,若不是误打误撞,定是派来的密探,我哥俩今晚便拷打他,若是不说,装麻袋里投湖”?

听到投湖,那妇人唏嘘连连,劝道:“投湖着实可惜,二百两银子,卖于我吧”?

胖瘦二人瞠目结舌,竟不知这么一个探子,能值这些钱,见他二人还有犹豫,妇人伸出一只手,晃了晃,说道:“三百两,若是能卖于我,我当即取银子”

三百两!

两人哪里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凑在一起商量道,三百两,哥俩能歇息上好几年,况且这大熊已然在竹南抛头露面,再牵出去就让人觉得失趣,也赚不得多少银钱,不如卖了这敲晕掳来的,反正入了黑窑,也插翅难逃。

?“就卖于你,我们可不退还,到时若是觉得亏了,莫要来找我们”

妇人赶紧应了,心里嗤笑这两个汉子不识货,这么个神仙玉人,带到黑窑里,几个月时间里,调教成个淫技非凡,浪骨骚媚的尤物,?只头夜便能赚回这三百两。

听到能出去,羊稚任由那胖瘦二人将他和那发着抖的小女娃?绑了,塞住嘴,摸出两条黑布,双眼被蒙上黑布前,那大熊,就深深望着他。

阮榆一行人凭着这薄菊粉,很快便出了那林子,往山上走时,身后冲出二十几个汉子,手里拿着短斧,打头的汉子叫嚷道:“你们几个探子,打你们进了林子我便跟着,白脸鸟居然没伤你们,今日休想上山!”

阮榆不多话,正愁没有人带路,这不就来了几个带路的。

这些山匪,实在没什么本事,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以为凭着人多便能占上风,哪知三两下就全被打的站不起身,精骑军把方才那打头的汉子押到阮榆面前,随即绑了两个汉子,携着他们飞到悬崖边,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扔了下去,两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渐行渐远,吓得剩下的人惨白了脸,连连磕头道:“饶命!”

阮榆这才开口查问,余下人贪生怕死,老老实实回了。

哪里有什么山匪?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常年流连在赌场花窑,或是欠了银子,或是曾犯过罪的,被东乘教贼首笼络到平虎山,做起了拐卖儿童的买卖,大多都是离开父母,抛妻弃子,两个人搭成一伙,靠着被生生打残的儿童讨来的钱,将女童卖到黑窑的钱继续吃喝嫖赌,每月都要向南方来的东乘教贼首交贡银子,权当做入教钱。

东乘教教授他们,在密林中设捕兽器,将林中兽类捉个七七八八,把从北方抓来的毕蜚鸟投到林子中,毕蜚鸟没了天敌,很快便占领了整个林子,他们又在毕蜚鸟爪子上沾了毒,如此一来,平虎山便成了他们最好的屏障,又因着毕蜚鸟抵触薄菊粉,东乘教给他们浇铁金汁猴形图腾时,加了薄菊粉,使得他们可以自由穿梭密林。

阮榆接着问:“山上一共多少匪人?又有多少儿童?”

那汉子迟迟不语,结巴回道:“约摸着,二百余人,孩童……大概有三百”

四下静寂,阮榆闭了闭眼,脑中映现的是街上遇见的那两个小乞丐,被问到爹娘时,他们撒了谎,因为在不远处,有一双恶毒且丧失人性的双眼一直盯着他们,若是没按照他们教授的说,回去后可能是一顿毒打,饿上几天,或是承受剧痛,再丢掉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