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稚拿那商贩没办法,怎能就这般粘在马车后,搅得小姑娘对那芽糖小人儿垂涎欲滴。

“哥哥,小叔说过呢,我们的俸禄都来自农商百姓的赋税,你瞧那糖篮中,还有许多小糖人,他若卖不完,那不就要扔掉了,我们帮帮他吧”

羊稚笑出声,这番说辞合情合理,竟让羊稚无言反驳,这下倒还不得不买了。

羊稚揪了揪灯年的脸,说:“那你可要记住了,不能只是此时顾念百姓,吃禄一日念一日,吃禄一生念一生”

得到灯年点头回应,羊稚叫停马车,给了宝通铜钱,让他挑个小糖人给灯年,那商贩面上大喜,忙从篮中拿了个糖人递给宝通。

灯年接过糖人,还亲了亲羊稚的面颊,叫羊稚心中一软,越发喜爱她。

马车悠悠前行,将要出百华街时,人少了些,灯年歪在羊稚身上,昏昏欲睡。

羊稚轻轻晃晃她,说道:“怎的就困了?”

灯年费力睁开眼,喃喃细语道:“哥哥,我好困啊”

说着,便歪了头,靠着羊稚睡过去,羊稚叫道:“灯年,灯年?”灯年都不做回应,羊稚心下生疑,这倒不像是睡了,像是……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车外传来一声尖细哭叫,随即便是一个妇人的大声哭诉:“民妇有冤,求兵部老爷为民妇申冤啊……”

羊稚听了,将灯年放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见是一个妇人,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两人皆着白衣孝麻服,跪在马车前不断磕头,引来许多百姓,通通围在马车旁,瞧着那两个拦车申冤的人。

宝通跳下马车,对那两人说:“你你你,你们拦错了,这,这不是兵部老爷的车,若有冤,去兵部衙门,击鼓去”

那妇人跪趴在地上,朝前爬了两步,抓住宝通衫尾,哭的肝肠寸断:“有兵将护行,必定是刑兵属的老爷,民妇百求无门,滔天大冤!要告之人与县衙老爷沆瀣一气,草菅人命,民妇无权无势,又早死了丈夫,没有门路,迫不得已当街拦轿,求老爷为民妇申冤,民妇愿意以死谢恩!”

那妇人一直朝着马车磕头,额上磕出血迹还不罢休,羊稚于心不忍,下了马车,说道:“你有什么冤情?我虽不是兵部司的人,但若你告求无门,必定是朝国出了昏官”若有如此恶官,那是吏部司出了差错,爹爹是吏部尚书,他自当了解这冤情。

宝通拦住羊稚,小声说:“公子,不可,拦车申冤,本不合我朝规矩,若,若是遭到恶人故意拦截,难免发生刺伤之事”

羊稚瞧了瞧匍匐在地上的妇人和老者,那妇人骨瘦如柴,面容枯槁,老者更是颤颤巍巍,白发苍苍,怎可能是心有歹意,便推开宝通,让那妇人尽管申述冤情。

那妇人拉了身旁的老者,两人齐齐朝羊稚磕头谢恩,说道:“民妇是拢县人,拢县有个布商大老爷,钱财万贯,和县里老爷沾亲带故,我家儿子,年且十岁,是那布商老爷公子的玩伴,那公子年纪小却荒淫无道,看上个婢女,那婢女不从,他便绑了,丢到我儿面前,要我儿奸淫她……”

说到此,围观百姓面有震惊之色,皆躁动不安,痛骂那有钱公子猪狗不如,枉生世间,该千刀万剐了这祸害。

羊稚心惊,又听那妇人说:“我儿哪里见过这些,推攘了那公子,这便让那公子心怀恨意,向布商老爷告状,谁知!那老爷竟逮了我两个儿子,双双割了命根,用麻布装了,投到井中,活活淹死!”

羊稚怒气横生,邹着眉说道:“岂有这般道理?实在可恨,此番作为,实在是藐视朝国王法”

围观百姓有人嚷道:“官家公子,你定要给这妇人申冤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出声附和,同情这一老一少,痛骂那布商无道父子。

那妇人又朝着围观百姓不断磕头,哭道:“两个孩子捞上来时,面目全非,令人生怖,我向县里报案,县老爷却多番打压,又给钱财,又威逼民妇,人证物证俱在,只差个铁面无私的兵部司官员,捉拿恶人!”

羊稚可怜这亲眼目睹儿子死时惨状的妇人,想上前去,却被个兵卫将拦住,说道:“公子,不如属下带着他们去兵部司衙属,去找管辖立案”

羊稚点点头,自行做了阮榆的主张,说道:“就告知管辖,人是阮榆亲自让你带去的,让他仔细查案,多加关照”

羊稚见兵卫将面有难色,又说道:“就这般说吧,将军若事后怪罪,你就说是我逼迫你的,只管推给我”

兵卫将连忙行礼道:“属下不敢,我自这般说就是了”

兵卫将正要带着他们去兵部司,那妇人却猛的扑到羊稚脚下,抱着他的腿,尖声哭道:“大人为何不亲自带我父女去?是要让这人偷偷将我父女关押起来吗!”

羊稚连忙说不是,正要解释,那妇人却不听,抱着羊稚撒泼,宝通连忙上前护着羊稚,那老者却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撞开宝通,哭着扑上去,一时间场面混乱,羊稚被这父女二人紧紧困住,兵卫将见不妙,忙扯开这父女二人,他二人却站了起来,甩着袖子挥打兵卫将,嘴中嚎道:“大家都来瞧啊!京城官员殴打无辜百姓,平民百姓喊冤叫屈,竟无人理睬啊……”

兵卫将护着羊稚,此处百姓甚多,又不敢用武力制服这二人,只能任由他们打骂。

羊稚被拖来拖去,围观百姓手足无措,乱槽一片,不久,那父女哀嚎一声,骂道:“你们既不愿想助,我们走便是!没有天道啊!没有天道!”

那父女走得快,隐入巷中,宝通一头雾水,心里慌,觉得甚是不妙,这二人仿佛是逃窜而去,实在可疑。

“公子,快,快走吧,怕是遇见贼人,快上车”

羊稚抚了抚被抓皱的衣衫,也是惊疑未定,哪里见到过此种场面,叫人发慌。

羊稚回身,掀了帘子,几人往里一瞧,登然间大惊失色,魂不附体!

车中空无一物,哪里还有灯年的影子!

宝通反应快,大力推攘着几个目瞪口呆的兵卫将,吼道:“快快快快快……快去追方才那两个拦车的父女!”

羊稚眼前发黑,背脊冷汗俱加,抓着帘子的手指苍白颤抖,想起方才那个追着马车叫卖的芽糖商贩,想起下车前昏昏欲睡的灯年……

黄昏日落,天边满是红霞,照的庭院橙红一片,像是罩了一层红布子,闷热压抑。

阮榆还没来得及脱去盔甲,腰间挂着长剑,面色阴沉,下了马车便往庭院去,庭院围了许多人,有兵部司的,有兵卫将,有府中下人,阮榆略过众人,踏进正厅,正瞧见羊稚面目无神,瘫坐在椅子上,阮榆抬起他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羊稚眨眨眼,瞧清了他,立刻自眼底浮上泪,倾泻涌出,不管庭院许多人,猛的抱住阮榆,将脸埋在他胸前,崩溃出声,脆弱嘶哑:“我该死……我把灯年弄丢了……”

群 464oo 整理~--8 ::

第三十一章 铜坠

院中乌泱泱全是人,羊稚却抱着阮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兵卫将和宝通向阮榆说明情况,兵卫将说,那伙贼人定不是一个两个,必定是团伙作案,手段老辣,计划周密,若不是经常作案,便是蓄谋已久,让人防不胜防。

听了这些,羊稚更觉得自己该死,若是灯年落入那伙贼人手中,再也寻不回来,那他便成了大罪人,弄丢了阮家三郎的女儿,阮榆的侄女,弄丢了愿意叫他哥哥,睡在一张床榻上的小姑娘。

若是让她爹娘知晓,那该是怎样的剜心之痛。

阮榆给羊稚顺了顺气,问兵卫将:“上报兵部司了没有?”

“已然上报,管辖早便将闭城书递到城门楼,让他们严加筛查”

阮榆想了想,说:“带兵五路,到京郊把守,务必围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