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苗无根不解,陈最刚要继续说下去便被姜半夏轻轻抓住了衣袖,他看了一旁的春生和冯谢君一眼,不知接下去的话能不能叫这两位少年也听了,苗无根会意,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他们是我江郎的亲人,而且,没听到两人刚才喊我师娘么。”

毒痴对枪魔的心意,江湖间无人不知,方才听到春生和冯谢君喊的那声“师娘”,姜半夏便知两人到底如药王大师父所言的,“这两个痴魔傻子早就是一对了,全天下也就他们两人自己不知道”。

见苗无根这样说,姜半夏便解释起来。

“小师父托人送出的书信里,用暗语交代我们一定要来向你嘱咐,皇帝派人在全天下寻找能使他长生不老的奇方异术,其中有一样皇上要找的奇物与苗师叔您有关,小师父怀疑五毒教的人暗中与皇帝联系上了,武磐阁和镇抚司的人在到处打听哪里有容貌不老之人,他们似乎在寻找结出了命蛊的蛊人。”

听到“命蛊”这个词,冯谢君心里一紧,春生今日才听他说了苗无根用这东西救了自己的事,此刻听到姜半夏如此一说,再联系苗无根忽然衰老的容貌,立刻明白了从前保他青春不变的就是那如今放在了自己体内的命蛊。

春生紧张担忧地看了一眼苗无根,深感自己受了他天大的恩德,嘴巴张了张,想要对苗无根跪下叩谢,然而忽然冯谢君暗中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袖下用力一捏,叫他不要做任何声张。

春生虽是个山中长大的白子,却也听出了这命蛊现在成了一件棘手之物,便轻轻回握了自己小师弟的手,表明自己听他的。

姜半夏见气氛一时有些古怪,就不再多说下去,陈最这株读不懂人心的空心莲,毫不顾忌几人的复杂神色,自在开口道,把姜半夏不敢问的话问了。

“不过现在看苗前辈的样子,这命蛊能使人永葆青春的事看来仍是一桩传说,可是有些奇怪,小道三年前也见过苗前辈,当时他们都说你年近五十却仍同当年出谷时一样,毫无变化,怎只是三年一过,就老成了六七十岁……”

啪的一声脆响,苗无根扇了陈最一嘴巴,把他的发髻都扇歪了,陈最嘴角裂了道口子流了血,可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竟不生气,反而对姜半夏求问道。

“唉,小半夏,我因为有病看不懂他人眼色,师父要你好好教我说话的,这一回,我又说错了,你怎不拦我,害我又挨了前辈的嘴巴子。”

姜半夏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踮起脚尖要给他擦血,他夹在陈最和苗无根两人间,慌慌忙忙的两头想顾,两头都顾不好,害怕两人要动手。

苗无根没再为难他,只是大笑三声,拍了怕他的肩叫他站一边,将陈最拉了过来,一边老练利索的把姜半夏包了一半的伤口拆开细看,一边不满的睨着比自己都高了许多的这株空心莲,语气终于有了冯谢君和春生熟悉的泼辣犀利,讥道。

“怎么,你们武当山的道士都死绝了?晋迟青故意恶心人是不是,偏偏派你这株讨人厌的空心莲来护送小半夏。”

陈最毫无畏怯,笑眯眯回道。

“苗前辈可忘了,小道这株空心莲可是剑仙唯一的弟子,若是嫌小道的能力不够,武当同辈中怕是没有人适合了,只能请我那些白发苍苍的师叔们来送小半夏了,再说照兰神仙的批命,我与小半夏应该无时无刻都待在一块,我的五行气运与他最合,能缓他的毒。”

这些事苗无根都知道,也早猜到随行的肯定是这小畜生,可他就是不爽,只要和剑仙晋迟青沾边的东西,他都讨厌,于是苗无根指了指陈最那只断掉的腕子,冷笑起来。

“敢问这位剑仙唯一的亲传弟子,陈最道长,又是谁这么厉害把你手都折了?”

这回终于轮到春生忐忑了,他站出来,低头小声领罪。

“是,是我,因为我一下山就看到…”

“是误会!误会!”

姜半夏突然高声打断了春生的话,他来了这么久春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这一急喊叫他虚弱的身子有些接上不上气,抚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春生,求他不要将自己与陈最野合的事告诉苗无根。

春生闭嘴不语,看姜半夏肤色苍白,只有两颊是红的,衣袖里露出的手腕细得好像用筷子一夹就能断,竟然连大声讲句话都要停下来喘一阵,心叹世间竟有这样纤弱不堪的生灵,简直比不归山里那些挤在石头缝里的毛毛细芽还要瘦弱三分。

苗无根不似竺远,没有很强的控制欲,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见他们有心要瞒,他也懒得深究,只把陈最拎到边上,一面老练利索的为他包扎着,一面对姜半夏安抚道。

“小半夏,你不用担心师叔我,无论是五毒教,还是皇帝的武磐阁,哪一个你师叔我没应付过,再说,那命蛊已不在我体内。”

“师叔!发生了何事,这么重要的命蛊,怎会?”

谈话至此,冯谢君藏在春生袖下那一直捏着他指头没放开的手不由用力起来,只见苗无根语气坦然答道。

“因为我要和我的江郎一起老去,所以在他说要娶我时,我就把命蛊剜出,丢在火里烧了。”

听到苗无根刻意向人隐瞒了命蛊已转入春生体内的事实,冯谢君的心才算安下,捏着春生指头的手已是一掌冷汗,才想松开,却被春生回握住,轻轻捏了三下。

他抬头看自己的傻师兄,见春生眼里带着对他关切自己而感激高兴的笑意,这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笑意里,又透着这白子以为危机被轻松解决的天真,冯谢君心里骂了一声“傻子”,蓝眼睛里却也忍不住闪动着有些宠溺的笑意回应了春生。

只是在旁人面前这样偷偷牵手的幼稚举动,即使在冯谢君的前路似乎又多了不少危机时,仍能使他的心情止不住的愉快起来。

苗无根示意命蛊的事不必担忧,这边陈最却又把姜半夏不好意思说出的话直接说了。

“既是如此便好,只是那皇帝不知找了哪些邪门歪道的方士,我们小半夏也有了麻烦。”

苗无根知道这厮没有痛觉,仍报复的用力给他的伤口扎紧着,问道,“谁敢找我们小半夏的麻烦,师叔我一定替你出手教训。”

姜半夏满脸通红的在陈最面前摆手,求他不要说,但苗无根发话了,拦不住,陈最全交代了。

“我们以后可要把小半夏也藏好,除了你们苗疆的命蛊,乌司藏那里的喇嘛也给皇帝献了一法子,像小半夏这样阴阳同体的人他们叫做肉观音,是调和阴阳的绝妙炉鼎,与这些人交??合不仅能使人内力大增,还有延年益寿之效,若是小半夏的身子被外人知道了,抓去了宫里,岂不是天天要被那皇帝拿来用了。”

陈最说完,姜半夏已在春生和冯谢君面前羞得抬不起头来,这一回苗无根很不厚道,为了解他小同门的难,一下子就把春生卖了。

“哈哈哈,说来也是巧,小半夏,你眼前这位天生白子的春生哥哥,同你一样,也是副肉观音的身子。”

“什么,春生公子竟也是那样的身子!”

陈最听了两眼放了光,毫不避讳地就盯向了春生腿间,苗无根伸出两根指头要戳他眼睛,他才笑眯眯的移开了。

姜半夏听了更是惊讶不已,苗无根为两方简要介绍一番,得知春生今年十八,姜半夏便走过去,乖巧腼腆地向他一揖,喊了声“春生哥哥”,这一声“哥哥”把春生的魂都喊酥了,脸立刻烧红起来,愣在那里什么也听不见看不着,脑海里空茫茫一片,只有姜半夏那声轻软的“春生哥哥”在回荡。

冯谢君见春生和姜半夏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也不说话,都只是面红耳赤的低头看地,顿时心里一惊,又怒又妒,拉过春生的手,狠狠的瞪了姜半夏一眼,干巴巴的说道。

“春生师兄,陈最道长的手包好了,咱们两在前头带路吧。”

“哦?哦!好。”

虽说是带路,冯谢君却拉着他的手走得极快,后面两人有苗无根带着也不急着喊他们等一等,只为了照顾姜半夏,慢悠悠的小心走着,不一会儿,春生就被冯谢君带着走到了回望不见人的半山腰处。

冯谢君头也不回,只顾拉着他走,一语不发,春生知道他生气了,却不知他气什么,急赶了几步,绕到他跟前想问个清楚,却见自己的小师弟蓝眼睛红红的,竟是在憋泪。

“君儿,怎么哭了。”

冯谢君猛的扭过头,用手狠狠揩了揩眼睛,说自己没哭,开始闹起别扭来,春生知道他,眼泪汪汪反而是假伤心,像这样不肯掉泪的,反而是真的伤了心,即使这两日被冯谢君调戏耍弄得好不生气,见了宝贝小师弟真伤心了,春生还是转眼把自己受的委屈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只想把眼前的人哄好。

“别哭,待会叫陈最和半夏弟弟看了,多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