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好了,好了,我的春生师兄,莫哭莫哭,君儿不闹你了。”

太奇怪了,明明是个比自己还矮小的孩子,可春生却从冯谢君的声音和抚摸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好似只要去相信这个声音,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是冯谢君身为明教的圣子,在接见那些向他寻求帮助的信徒时,常用的技巧,而当这已练到如火纯青的技巧,融进了这美丽小圣子真心实意的爱时,便不再只是演技了。

春生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靠在此刻比自己还瘦弱的这个肩膀上,将自己心里的一切忧虑都哭了出来。

“呜…,君儿,我好害怕,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以后都要像个怪物一样,喝血和那种东西来活了吗,呜…,要是不凡在这就好了。”

冯谢君努力不让春生发现自己正在用硬得发疼的下体偷偷的蹭他,可听到这话,他的温柔圣子再也扮不下去了,拉开春生,抬头瞪他道。

“什么意思?他在的话,你就可以没皮没脸的嗦他的鸡巴喝个饱了,是不是!”

春生本来没有想到这地步,可冯谢君这么一说,他心里发现自己还正是这样想的,若是卓不凡在,那喝血也好,吞精也罢,不至于会羞得他心里乱到如此,此刻被冯谢君点破,春生的脸立刻红起来,哭都忘了,用手胡乱擦掉眼泪,蹩脚辩解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哎呀,完了完了!”

春生突然紧闭着眼,两手对着自己的眼睛扇起风来,原来他手上全是药酒,刚擦了眼睛,现在辣得睁不开眼直跳脚。

冯谢君看他这样子,气到一半也笑了,两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还是变成了冯谢君照顾春生,不过也因此讨到了一起睡的机会,可恨的是在卓不凡的炕上,而不是原来他们两人睡的那一张。

冯谢君抱着枕头爬过来时,春生还嚷着“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睡不着了!”,可冯谢君才把油灯吹灭不久,春生就翻了个身,将他揽进怀里,已是睡熟了。

“是哪个刚才还哭喊着心里好乱的,怎么就能睡得这么香。”

冯谢君真想捏一捏春生的鼻子,最后只能偷偷在自己傻师兄的头发上亲一亲,笑着轻叹一声。

“真是傻人有傻福。”

诸多忧虑,难测未来,全都得靠他这聪明人来想了。冯谢君睁着自己的蓝眼睛,一夜未眠。

【TBC】

第三十一章

《春生师兄》

第三十一章

再说这边心灰意冷下了山的卓不凡,没有再在不归山上待上个半天,是他这辈子最追悔莫及的一桩事情。人这一辈子要做出许多选择,可以说一生命运的好歹三分靠实力,七分在你选择做得好不好,而这些选择的结果往往只有天知道,也就是俗话说的运气了。

卓不凡的运数在姻缘这一块显然不好,春生一走,不归山里只剩下恨不能杀之的弟弟,乖僻凶狠还瞎了他一只眼的师父,以及一个行事淫邪怪异的苗疆蛊人,他如此匆忙,不仅是为了急于从春生死去的现实里逃走,也是因为没有春生的陪伴后,他无法再在这样一群人中间多待一秒了。

他这急忙下山的选择,阴差阳错间,为他和春生间的命运添了许多坎坷和心酸。

莫说卓不凡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世人中的翘楚大能,有几个能料到以后数十载岁月竟取决于从前自己的一念之间,所有的选择只有在以后吃到了果子的那一刻,才能事后回想到那时自己面对的是如何重要的一个机会,而卓不凡才在自己的命运中做了一个错误的重要选择,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一个与他这一生更为紧要攸关的交叉口。

这刚失去意中人的小情郎,在市镇中牵着租来的一匹小黑驴,浑浑噩噩的往城门的方向走着,路上意外看见了一间驿铺。

太??祖开朝后在九州万方遍设官驿,国土之上,十里设一驿铺,八十里设一驿站,以便地方与皇宫之间的信息能迅捷通达,及到现今靖安皇帝这一代,共计铺与驿万所,驿马三十余万匹,因此就连这样的小县城也有一间像模像样的驿铺开着。

卓不凡牵着毛驴,站在那驿铺的马厩前对着那几匹高马犹豫了,他实在想要换一换坐骑。

虽然他自认淡泊名利,不似冯谢君那样对衣食住行过分讲究,其实骨子里比那西域来的小圣子更加矜贵,要他这过惯了得体日子的世家贵公子骑着头小毛驴赶路,简直叫他比坐一匹鞍上插满针的野马还难受。

只要走进这驿铺,拿出卓家的氏族玉佩,说出自己两位伯父的名字,再将方才用苗无根给自己的银票兑来的银元宝分出一枚放在桌上,这小县城的铺长,一定会鞠躬哈腰地请他坐下,把自己私藏的好茶叶拿出来请他,而马厩里的驿马也会任他挑选,只要卓不凡能在下一站将驿马平安归还,即使不还,这些驿丞铺长有的是法子应付过去。

毕竟他的大伯卓伯卿乃当朝内阁揆首,二伯卓仲达今年从乌思藏卫调回,擢拔为浙闽两省的总督领兵抗倭,在官吏体制内,即使小到这样的县城驿铺也都知道天底下除却皇家,第二就是胶东的卓氏,卓不凡只要拿出这枚氏族玉佩,根本不需借用苗无根的银票,这里的知县也会上赶着为他准备好马,亲送他出城。

卓不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掉头走了,他绝不会想到进不进这间驿铺,也是自己命运中极重要的一道选择,幸好这一回,他选对了。

若是他此刻进去了,则恰好要撞见自己的二伯了,他才牵着毛驴走开不久,浙闽总督卓仲达正好带着自己的副官从这驿铺走出,近来东南沿海倭患甚厉,他身为抗倭总都督,受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从杭州赶去最前线的台州,今日恰好途径此县城,在这的驿铺暂歇片刻。

卓不凡从侠客岛出发前,外祖父江无涯叮嘱他去不归山上的事要向所有人保密,包括他的父家,卓不凡当时就明白去不归山拜师学艺主要是为了向世间隐藏冯谢君的行踪,即使是武圣,将西域魔教的圣子藏匿在中原也是件大罪,而更因为他是武圣,庇护魔教之子的行为会更让皇帝忌惮。

靖安皇帝李后存从前做太子时,便与卓孟章一起拜入武圣门下,是卓孟章的师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绝不能用在皇帝身上,这皇帝徒儿江无涯是被迫收下的,不仅他武圣要花时间和功夫来摸清自己这位皇帝徒儿的态度,整个中原武林都在观望皇帝对这魔教圣子究竟是要杀是留。

而在这最为诡谲多变的时期,将冯谢君送至不归山这世外隐地,让昔日的天下第三,自己的亲弟弟枪魔江无心来保护他,是武圣江无涯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至于将卓不凡也带上,却是枪魔江无心的建议,这是一招对想要做正人君子之辈的阳谋,将秘密共享与他便不必再担心秘密会从他嘴里泄出来,因为卓不凡这样以父亲卓孟章为毕生所求的孩子,决不会叫自己做这卑鄙的告密者,即使他再怎么恨自己的这个亲弟弟,他也决不能忍受自己被任何人叫做小人。

江无心暗中去过几回侠客岛看自己的大哥,因此早就见过卓不凡,他一眼就看出这孩子和自己很像,因而才能给出如此建议。江无心确实摸透了卓不凡的性格,因此即使自己枪魔身份暴露,还瞎了这少年一只眼,他也放心让卓不凡下山,完全不怕卓不凡会怀恨在心去向官府举报他这个潜逃了二十多年的枪魔,以及魔教的圣子都躲在不归山里。

怀恨在心,卓不凡怎能不对他怀恨在心,然而即使对一个人再如何憎恨,卓不凡也要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力量来复仇。江无心知道未来自己和这个徒弟一定有一场决战,因此他将自己的枪和枪谱给了卓不凡。

从卓不凡转身下山的那一刻,枪魔,江无心,竺远,已经开始等待自己死在那杆霸王枪下的日子了。

然而若是刚才卓不凡走进了那间驿铺撞见了他的二伯,虽他必不会多说,然而那位浙闽总督一定回彻查为何自己待在侠客岛的宝贝侄儿,会出现在这东南小县城,而又是谁弄瞎了他们卓家单传嫡孙的左眼,如此一来,不过一月,不归山上必将迎来腥风血雨,届时,所有人,包括春生,一定都以为是卓不凡告的密。

若是如此,恐怕他与春生的缘分这一回是真的走到了尽头,因此才说他刚才走过了一处极险要的命运岔路,幸而他虽性子偏执,然而品行端正,最不喜达官贵人用身份恃人的行为,才使未来的自己躲过致命一劫。

若是将来的他回看刚才那一刻,该有多提心吊胆,人的命运关键,竟藏在这些平平无奇的时刻,因此不知天命反而是人的福分,若知天命因果,活着便只有如履薄冰,忧心仲仲的份了。

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少年继续牵着驴向前走去,终于临近城门,只听锣鼓喧天,是鼓楼西边的城隍庙里在唱戏,一群老百姓乌泱泱的拥在那戏台前看着,卓不凡不用看也知道这样的小县城里上台的定是些不入流的草台班子,他对自幼便严于律己,对这些莺莺燕燕的东西从不感兴趣,唱得不好的更是不屑一听,他才想绕过这一群人,却听台上的戏子突然尖声哭唱道。

“卓不凡,卓不凡,唉,我的好大儿,苦命的不凡呐!”

这戏中人的名字竟和他相同,卓不凡好奇停步一看,只见一个解了发辫的武生对着一穿肚兜的小孩儿半跪着,看来是一对父子,这小孩儿便是与他同名同姓的“卓不凡”。

卓不凡看着看着,发现这武生扮相的父亲角色,竟也和他父亲同名姓,叫“卓孟章”,他越看眉头越皱,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朝台上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

“荒唐!荒唐!你们演的都是些什么!”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旁边几个老妇嘘他,叫他小声些,百姓们难得娱乐一场,被他搅了,全都对他指指点点地白眼相向,有几个甚至朝他身上丢瓜子花生,君子不与民斗,卓不凡脸臊起来。

旁边一个还算热心的汉子跟他说,这是一出流行的新戏,叫《寻月记》,讲的就是一代大侠卓孟章和江近月的故事。

要说卓家最有名的人物,既不是卓不凡的首辅大伯,也不是他的两省提督二伯,而是他的父亲卓孟章这个不肯入仕途的江湖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