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李三可是四大内高手之首,听到他说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竟能与他和他的手下们打个平手,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李后存的好奇心压过了怒气,擦着张绪德递来的手帕问道。

“哦?这不归山中除了枪魔和毒痴,竟还有这样的高手,是个怎样的人。”

“回主子,非是奴才夸张,我们所有人第一眼都以为他不是人而是山里的什么仙精菩萨,这少年全身雪白,头发睫毛俱是白色,眼睛棕红,好似兔子修成了仙,奴才听到那魔教圣子喊他春生师兄……”

“你说什么!春生?!你可有听错!”

卓不凡听到这个名字,全然忘记周遭忘记身份,冲到李三面前,将人从地上拎起来,目眦近裂般瞪着向他确认,连靖安帝在他身后抽走他腰间御赐的上峰剑,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都无所谓了。

他眼里耳里,心里只有一个名字。

【TBC】

第七十章

《春生师兄》

第七十章

“朕不许你回去找她!”

靖安帝将这话喊出后,才发现自己抽出了卓不凡腰间佩剑架在了他颈上,鹅黄薄纱做的帷幕在微风中摇曳,将外头民众的喧闹和夏日的炎热隔开,李后存觉得自己仿佛被裹进一个出不去的梦里。

卓不凡对他的话和剑都不做任何反应,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李后存望着这个与心中那人肖似的墨色背影,一阵恍惚,忽然辩不出今夕何夕,李后存心里一片怅惘的想。

原来是不凡,不是他,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那一年卓孟章从西北战场回来,一度以为自己的妻子江近月在战乱中走失身亡的他,从一代绝世天骄,彻底颓废成一个只愿沉醉不愿醒的酒鬼,直到有一日,一个与卓家有些交情的西域皇商来府上办事,将明教教主婚礼上那位新娘与江南第一美人江近月极为相像的轶事作酒足饭饱后的谈资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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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私宴靖安帝亦在场,当时卓孟章的神情和刚才卓不凡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李后存好似亲眼看着一场噩梦重新在自己面前上演一遍,而这一次不同于第一次,他如今已经知晓这场噩梦的结局有多可怕了。

他想忘记却永远也忘不了,一年多前,那个在西北寻妻十年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却是一封血书遗言,引颈自戕于城门。

不要去,不要回去找她,求你了,孟章师兄,幺儿求你了……

李后存看着和他最熟悉的一场噩梦极为相似的开头,一瞬间,对这场噩梦结局的极端恐惧使他不知不觉中将卓不凡当成了卓孟章,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当年没有来得及做出的阻拦。

若是我当年抽出你的青釭剑,用皇帝的身份强迫你留下,师兄,你会恨我,可你至少不会死了。我怎么这么怕你恨我,我…朕是皇帝,朕为什么偏偏这么怕被你恨呢。

张绪德看到靖安帝脸上赫然淌着两行泪,立刻第一个反应过来,公鸭嗓子担忧得都破了声,高喊了一声“主子!”,扑通跪倒在他脚边,轻轻拉着李后存的裤脚,提醒他回神。

张绪德知道,自己这为了个死人而不是霸业才渴求长生的主子又恍惚了。

自从靖安帝开始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金丹仙方,不仅脾气越来越阴厉暴躁,常常因一点小事就责杖宫女太监,甚至有时连对带自己长大的大太监张绪德都忍不住拳打脚踢,而这种神经错乱般将人误认成自己师兄卓孟章的症状也愈来愈频繁了。

可一年来,那些劝皇帝不要沉迷长生之术的人贬的贬杀的杀,而张绪德作为从小就陪着皇帝长大的太监伴儿,与皇帝的关系最为深厚,许多官员便恳请他向圣上进言,可他却只是敷衍了事,眼睁睁看着这自己一手带大的这位天子慢慢堕入深渊。

作为一个同出武圣师门的绝顶高手竟甘心隐姓埋名,去势进宫,这样的人定是抱着旁人难以想象的目的和决心在活着,怎会是个善茬,如今他好不易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印大太监,又怎肯拿自己好不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去冒险。

更何况靖安帝醉心长生后,将朝廷大小事情都交付于他做主,别看他此时虽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跪在靖安帝脚边,其实心里巴不得这位主子再将脑子吃得糊涂些,暗地里他早已和云南土司送来的这两个五毒教蛊师通了气,命他们给靖安帝下蛊,只是碍于还有个苗习人在皇帝身边,所以一直未敢贸然动手罢了。

在场所有人见张绪德跪了,也赶紧纷纷离座跪下,此时卓仲达正好过来请示靖安帝是否可以立刻开始凌迟之刑,他才登上城门,便见到皇帝拿着剑架在自己侄儿脖子上。

卓仲达暗自心惊,昨夜之事还未波平浪静,怎今日未过一半又惹出了变故。

然而他到底是个经历许多的人物,还未将乱显出便又立刻稳住,他指着卓不凡竖眉大骂,先命身后的几个士兵上去把李三拎离地面的卓不凡拿下。

“畜生还不放开三爷,竟敢在圣上面前如此无礼,来人,还不速速将卓不凡拿下!”

两个卓家军士兵立刻遵命,疾步上前,一人各抱住卓不凡的一条胳膊,想将他攥着李三衣领的手拉开,可卓不凡的胳膊就像两段冷好的粗铁,任他们两个当兵的汉子怎么拉拽也不动丝毫。

不是这两个兵太弱,实在是卓不凡太强了,就连李三这个大内第一高手都没能轻松挣开。

卓不凡如今身体长开,生得高大威武,且天生便力气过人,他就算不习武,寻常人也轻易奈何不了他,更何况这样的好料子还自小就跟着外祖父武圣打磨,那江无涯知晓自己不善教人,便不敢乱教多教,只紧盯站桩和吐息这两项最基础的事,那套通背拳还是他偶尔回一趟胶东,让自己二伯卓仲达教了几回自己摸索着练的。

站桩熬筋骨,吐息扩气海,这两样练习最为简单枯燥,却是一切功夫之本,正所谓楼建多高看地基能打得多牢,这武林中新生一代,论基础厚实,卓不凡定是个中翘楚,此时虽因缺乏技术经验,与人交手多难取胜,可他这样的基础和悟性,一旦有高人稍一指点,那便是万丈高楼平地起。

而这高人稍一指点便是竺远给他的两本枪法《霸王枪》和《慈悲枪》,加之近半年来在不归山上的艰苦生活更使他的身体素质锻炼到了常人难及的完美状态,这看似无所事事的半年山中生活,不仅仅是竺远对他们两兄弟的试探,其实更是一种在任何武馆及门派中都无法获得的全面锻炼,春生这点年纪便有匹敌九奇人的武学造诣,和他自幼便在这种无人山野中生活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这种如同野兽般需要直接迫切解决生存需求的生活,使人的筋骨肌肉得到了最有效率的锻炼,可以说春生身上的每一寸筋骨每一块肌肉,从他出生后,每时每刻都是为了能活下来而拉伸运动着。

春生他在逃跑时就是逃得最快的那头鹿,而在追逐时猎物便是跟得最紧的豹子,在该攀登跳跃时便是最灵活的猿猴,在下水潜游时是深渊里最灵动的大鱼。他观察万物,学习万物,称为万物,在万物为了活下去的厮杀中,使自己的这具肉体往它本身能发育到的最完美形状生长锤炼着。

仅凭这十八年的日常生活,春生的能力便已超越了江湖中绝大多数习武者靠打打木人桩,抛抛石锁,生搬硬套得到的一切,而这十八年里,竺远一点点的将抄经洞中少林寺所有的武功秘籍都教给了他,春生虽记不住每本秘籍的名字,却将所有的少林寺武学融会贯通,不知不觉竟已超越了师父竺远年轻时的成就,到了心中无招,手中无招的忘招境界,甚至已从师父的霸王枪里,悟出了一套更绝妙的慈悲枪法。

这种年纪就能达到忘招境界和自创武功的能力,数百年来,整个武林只有一人如此,便是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因此竺远才如此笃定春生将来必是天下第一人,也不怪乎李三在假扮难民于山下看到他出手一招收服烈马黑水时的震惊和慌张。

李三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是皇宫中武功最顶尖的侍卫,他虽深知自己只是明面上的大内第一高手,不说江湖,就光是皇室养的鹰犬,就有一些自己认识和不认识的强过自己,可他知道自己已经算习武中人的佼佼者,比不上九奇人这样的绝世高手,至少也算一流人物了,可今日却见到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山中少年有那样超绝惊艳的水平,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种天才对庸才的打击。

而刚刚才看见了一个十八九岁就有绝世高手水平的白子少年,此刻自己竟又被一个大世家的公子哥在众人面前拎住了衣领提了起来还一时不能轻易挣开,李三心中对自己武学的信心在短短时间内接连被打击了两回,内心崩溃至极,可从小就被告诫自己是武器不能拥有情绪的他,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

“卓公子,请冷静,否则李某不客气了。”

“你说你听到他叫春生?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吗!我问你!他真的喊了那人春生师兄么!”

在场的所有人,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和故事,而卓不凡是唯一一个把自己的故事呐喊出来的人。

自己二伯的到来和身后皇帝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一样,都完全被卓不凡忽略了,就连那两个士兵的拉拽,他也浑然不觉,只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多了一股力量在阻挠自己去寻找那个名字,可对忽然看见一缕盼也不敢盼的曙光照进自己世界的绝望之人,这点阻力算得了什么,说是蚍蜉撼大树也不为过。

卓不凡眼眶瞪得死大,竟将左边逼真的那颗义眼瞪得从眼眶里脱落出来,掉在了李三有些错愕的脸上,滚到了差些就忘记自己正在发疯的苗习人手边。

她捡起这颗假眼珠,握在手里,指了指流泪拿剑的皇帝,又指了指左眼只剩一个黑窟窿的卓不凡,哈哈狂笑起来。

“你是疯子,嘿嘿,你也是个疯子,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大家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