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万岁爷,老奴才该死!老奴才该死!不该伤了卓公子!”
一个足以匹敌九奇人的绝世高手,竟比狗还下贱的对一个德不配位的男人卑躬屈膝至此,卓不凡虽自小就明白这世界是不公平的,可这一瞬间,那两生死未卜的无辜孩子,二伯临别时的嘱咐,那皇帝腿间滴答流淌的白浊,以及自己像个妓女一样被招进了这间客房……
这一切都让卓不凡感到恶心透顶,春生死后他早已失去了求生欲,他无时无刻不希望有个人有件事来让自己毁灭,此刻,在他对这世界恶心透顶的一瞬间,他的自我毁灭也彻底爆发了。
“士可杀,不可辱,你这狗皇帝,我告诉你,我决不会像我二伯伯那样屈服于你,你们杀了我吧!”
他的骂词,他的求死,都没有惹怒靖安帝,相反的,让这位深爱着他父亲的皇帝更觉得他可爱了。
李后存爱的那个人,胸怀坦荡,一身浩然正气,看见自己虐打宫女时,拔剑相助,打了他也骂了他,说他这样的太子将来做皇帝岂不是个没有仁心的“狗皇帝”,不如现在舍他卓孟章的人头,为天下先除了这一大患。
卓孟章当然没有除了他这“天下大患”,只是像最普通的师兄对师弟那样,脱了他的裤子用木剑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屁股。
李后存想起了这段往事,他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仿佛因为卓不凡使他能想起一段美好往事而想大大的赏赐一番。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那死去的心上人留在这人世唯一的血肉,越看越喜欢。
东南地区的端午一过,天就不要命的热起来,卓不凡只是在门外站守未有活动,全身仍是不停泌着薄汗,此时经过刚才一番争斗,玄色麒麟袍的胸口和后背一块,已经汗潮潮的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少年年轻雄伟的漂亮肌肉。
李后存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这件麒麟袍下的肉体究竟是如何,这具掺了他心上人血脉的肉体,究竟生得与他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是七分,还是八分,或者能到了九分。
他心里如此急不可耐,面上却故作沉痛,指了指桌上的那碗药汤,背过身去,说道。
“即使是不凡你,方才的所作所为,也足以让你们整个卓家死一百次了,你若真是一心求死,那这里有一碗毒药,可是你毕竟是师兄唯一的骨肉,只要不凡你愿意像你二伯一样,与朕……”
李后存还未说完,卓不凡便冲到那桌边,将那碗“毒药”仰头全部饮下。
他以为靖安帝早就想用死来威逼他屈服,所以有这样一晚毒药放着并不奇怪,尽管这碗药明显是被人喝过的样子,他也只当是那两无辜孩子被逼着喝过的缘故,全然未往其他方面去想。
殊不知,喝过这碗药的人正是眼前觊觎着他身体的靖安帝李后存。
这并非毒药,而是那两苗疆蛊师用童男童女的初阳初血调制的蛊药,一种能使人暂时看见心中最想见之人的奇方醉生梦死汤。
卓不凡将空碗摔到地上,怒瞪着皇帝李后存,不卑不亢的等着自己的死亡,渐渐的,他逐渐感到头晕发热,正当他以为死亡马上要来时,他怒视着的皇帝,却慢慢模糊了面容,变成了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人一头雪白的长发散着,棕红的眼睛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扶助了头晕得险些要倒在地的他。
卓不凡望着眼前人,右眼里的泪先他嘴里的话落了出来。
春生师兄?!
【TBC】
第六十五章
《春生师兄》
第六十五章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卓不凡好像把一枝插在心口的箭猛的拔出一样,大吼一声,推开了扶住自己的人。
他立刻踉跄着退到一边,将那空花瓶给撞倒了,哐啷一声脆响,瓷瓶在地上碎了,他的膝窝也撞到了那罗汉床,扑通一下跌坐进了这罗汉床里,再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被他推开的纯白之人担忧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朝他走来。
“别过来!”
卓不凡痛苦万分的朝那人喊叫,那张日思夜想千万遍的面庞对他满是心忧,在那些花瓶碎片前停住了脚,俯下身,拾起一片,声音温柔的说道。
“不凡,我只是怕你伤到自己。”
卓不凡不明白,明明刚才他还在和靖安帝李后存在一起,可现在怎么会忽然看见了春生。他的脑袋晕胀得厉害,浑身燥热,眼前的景象好似在被热气蒸腾得晃动的海市蜃楼,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卓不凡抱着脑袋,紧闭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忽然一双微凉的手,带着浓郁的栀子花香,捧起了他的脸,叫他睁开眼睛不要害怕。
“不凡,告诉我,我是谁?”
纯白的人儿不知何时单膝跪上了这张罗汉床,捧着他的脸,低头问他,卓不凡一瞧见这双棕红的善良眼睛,便再不能移开目光,一瞬间,关于过去的一切和未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彻底忘记了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只知道他日思夜想的皎洁月亮在问他。
“你是春生师兄……你是我的春生…呜呜……”
卓不凡像个孩子,仰头望着他的月亮,泪流不止。
李后存早猜到会听到“春生”这个名字,他看着卓不凡此刻痴恋迷离的眼神,明白醉生梦死汤已经起效了,想不到这平日冷漠阴郁的少年忽然间就将自己全部的脆弱袒露出来,黑色的眼睛被泪湿润,好似一只泪眼汪汪的可怜小狗乞怜眼前人的爱抚,看得李后存完全兴奋起来了。
师兄?原来不凡在那不归山遇到的心上人不是女子,竟是个男子,还是他师兄,难道……这叫春生的男子是那枪魔江无心逃隐山林后收的弟子?
李后存看着卓不凡对幻觉露出的痴爱眷恋,不免想到刚才同样靠着醉生梦死汤来一求虚幻的自己,一时间,他才发现自己和卓不凡其实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所爱之人皆与自己阴阳永隔。
唉,真想瞧瞧不凡眼里这位“天上人,梦中仙”到底长什么模样,竟叫这孩子爱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可羡,可怜啊。
因为这种怜悯,他对卓不凡的话语和动作更加的温柔了,这种出于怜悯的温柔更多的是李后存对自己的怜悯,可因此做出的温柔却是真心实意的,这种真心实意的温柔使得李后存扮演出的幻象与那真白之人更像了。
卓不凡已经彻底恍惚迷茫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醉酒之人误入了浓雾之中,眼睛能看清的只有面前这张担忧自己的温柔脸庞,颤抖的手能触碰到的只有跟前这人披散在肩头的白发。
难道,我终于死了?
卓不凡隐约想起自己喝下毒药的事,他以为自己终于求得一死了,他终于毁灭了,他心里为自己的毁灭松了口气,接着便是难以言表的幸福和满足。
他幼时便听卓仲达说过许多战场上的生死轶事,许多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将士都说自己有过灵魂出窍的经历,俱说亡魂才离肉身时最为浑浑噩噩,有些更说自己见过奈何桥,这些人都说那奈何桥是一座被浓雾环绕的拱桥,孟婆会派过去与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幽魂来接自己走过奈何桥的迷雾。
而奈何桥后面是怎样,只有死者才知道,俱说牵着至亲者的手穿过迷雾后,奈何桥便走过了,人便到了彼岸,再也回不去阳间,只能去地府服刑等投胎转世了。
卓不凡心想,自己定是刚刚才死,因此才如此昏昏沉沉,而这一片使他看不清周遭一切的浓雾定是奈何桥上的雾,是了,定是如此,孟婆派他此生最亲最爱的幽魂来接他过桥去彼岸了。
“春生,春生…,我的白玉小菩萨,你来接你的小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