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闻言,金吾卫不再多问,只忐忑道:“既如此,可要我等护送千岁回长乐宫复命?梅园偏僻难行,天黑路险,若是失足跌进池中,千岁受惊是小,染了风寒伤了身子可是大事。”

“那便有劳了。”

才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金吾卫的声音:“这可是千岁的东西?”

他转过身,见金吾卫正拿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香囊看过来,他在心中思忖这究竟是谁的东西,没有立刻回答。

金吾卫见他不吭声,只当不是他的:“前方不远便是陈妃娘娘的寝宫,许是哪位姑姑白日途经此处时落下的”

“是我的,”楚鸣珂朝着他伸出手,“拿来。”

金吾卫一愣,似有觉察,却还是将那只香囊递了出去。

楚鸣珂以两指提起那香囊端详片刻,抖了抖肩上的斗篷,继续向前走去。

一夜匆匆而过,天亮得很快,朱红宫门缓缓而开,几骑旋即掣出,冲上了宫门外的主街。

清晨的顺京最是热闹,满街满城都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和妇人不甘心的讨价还价,楚鸣珂在一阵烟火气息中打马返回西厂,灵济宫前烟雾缭绕,香火绵绵混着熏香的气息,弥漫整座宫观,早已得了消息在门前恭候的番役见他归来,立即上前替他牵马。

楚鸣珂则带人走了另外的方向,径直朝厂狱而去,掌刑千户戚均卓身穿飞鱼服,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肃容道:“昨夜一得消息便将陈伦达等四人提了出来,按照督主的吩咐,好生安抚后方才抬轿送回家中,监视的锦衣卫也都叫撤走了,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楚鸣珂笑了一声,接上话:“只是他们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临走时一个比一个骂得难听,是不是?”

戚均卓不说话,算是默认,楚鸣珂便继续道:“想问什么?”

“区区几个小官,督主何至如此重视?那些人不知好歹,一心羞辱,恐伤了西厂脸面。”

一行人很快到得厂狱,门前的番役看见楚鸣珂,纷纷敬称督主,戚均卓点起火把,快步走到前方为楚鸣珂引路。

阴冷之感扑面而来,火把被吹得一颤,晃动的火焰将楚鸣珂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笑了一声,道:“西厂的脸面只在我,从不在旁人。这是做给皇上看的,只要主子万岁爷高兴,让他们骂上几句还能少块肉不成?”

戚均卓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称是。待到得厂狱深处,等候许久的番役便上前接过戚均卓手中的火把,低头向楚鸣珂问礼。

楚鸣珂应了一声,戚均卓便叫将人带出来,说完又上前接过楚鸣珂脱下来的斗篷,亲自抱在怀里。

寂静无声的狱中响起铁门开合的吱呀声,紧接着是锁链晃动的哗哗声,片刻后,浑身是血的男人被两个番役左右架着出来,当着楚鸣珂的面被铁索绑在了刑架上。

其余番役则搬来软椅奉上热茶,楚鸣珂跷腿坐在椅上,但见番役提来一桶冰凉的盐水,毫不留情地浇在男人身上。

尚未愈合的伤口被盐水浸湿,传来钻心蚀骨的疼痛,男人在一片剧痛中迅速转醒,后知后觉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楚鸣珂揉了揉太阳穴,蹙着眉说太吵,一旁的番役便粗暴地将桌上满是血污的抹布塞进了男人嘴里。

男人浑身颤抖,喉间不停发出呜呜的痛呼。

楚鸣珂眼眸微抬,淡漠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敢胡乱攀扯一句”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支老旧的银簪,扔在地上。

“我先杀你妻子,再杀你女儿,然后杀你认识的所有人。”

刑架上的男人剧烈挣扎起来,肢体撞在木架上发出哐哐的声音,楚鸣珂示意番役取下他口中的抹布,男人立刻道:“千岁饶命!千岁饶命”

“你不是普通的奴才,”楚鸣珂端起茶,却不喝,只捏着瓷盖沿着茶盏边缘一圈一圈地磨,“你与陈伦达是什么关系?”

“小人小人原是玉麟边骑中一马前卒,十八年前定远侯率玉麟边骑谋反,小人便与几个兄弟一同被押解回京师受审,老爷陈伦达因与定远侯有旧,暗中保了我兄弟几人性命。”

听见玉麟边骑,楚鸣珂明显暗了神色,他猛地盖上瓷盖,杯盖碰撞发出当啷一声:“你在定远侯麾下效力?”

男人觉察到他语气中藏得很深的隐怒,低声颤抖道:“不曾不曾!玉麟边骑兵卒众多,小人职级太低,不曾、不曾见过定远侯”

不待楚鸣珂开口,一旁的番役当即用蟒鞭蘸了盐水,猛地抽在男人身上:“千岁面前大声回话!”

男人当即惨叫:“小人不曾见过定远侯!”

楚鸣珂示意住手,那番役便收起蟒鞭,退至一旁。

厂狱中四处回荡着男人的痛叫,楚鸣珂放下茶盏起身,问:“陈伦达那日命你出门,是要寻谁?”

“小人也不知,他,他只是叫我去万金楼送一封信,给,给一位姓孔的公子”

楚鸣珂将双手负在腰后,缓步走至他面前,问:“那位孔公子长什么样?”

“小人不知,啊”

一旁的番役再次挥鞭,男人惨叫着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垂着脑袋昏死过去。

血溅在楚鸣珂的衣袖上,番役当即脸色一变,扔了鞭匆匆跪下,惊惶道:“属下该死。”

楚鸣珂挥开匆匆上前来为他擦血的戚均卓,平静道:“原是要细细地审,你这手下偏生鲁莽,要是一下没个轻重把人给打死了,我问谁去?”

话音未落,戚均卓立即上前,一脚将跪在地上的番役踹倒,旋即单膝跪地,急道:“督主息怒。”

“罢了。”楚鸣珂盯着袖上的血迹看了片刻,方道,“我原以为是陈伦达攀上了东厂,想借着那帮老东西的手蒙我的眼睛,如今既真的牵扯上了锦衣卫,这事儿便没那么简单了。”

“东厂提督林溢是林登的族兄弟,孔从玉既然管林登叫爹,向着东厂也是无可厚非”

楚鸣珂冷笑着打断他:“他向着谁我不管,拦我的路,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跪在一边的戚均卓闻言,立时抬起头望向他,楚鸣珂却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分,只指着刑架上的男人朝那被踹倒的番役道:“好生伺候着,别叫他死了。陈伦达胆敢窝藏玉麟边骑重犯,呵”

这便是不计较的意思了,那番役当即如蒙大赦,连连应是。

交代完,楚鸣珂才回过头,看向戚均卓:“给我盯紧孔从玉。锦衣卫既然要做墙头草,便吹阵风叫他们往一边倒,利用他们做场好戏给东厂那帮老东西瞧瞧。”

第5章

灵济宫中的诵经声混着磬音幽幽响起,浓郁的香火气息一路飘进西厂,直至厂狱门前。楚鸣珂带着人出来,初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驱散了满衣满身的阴暗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