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送锦书去上蒙学吧。”杜悯不想再为这种事费心。
“还是得闹啊,大哥一闹,你立马就答应了,也不问期限,打算像供你一样再供个读书人?我同意了吗?在家里种地的人是我吧?”杜黎开口,他满眼失望地盯着杜悯,问:“我儿子办个满月宴你都有意见,嫌我们花钱,这会儿怎么这么大方了?”
杜悯理亏气虚,他不作声,也不敢看孟青。
“供锦书念书也行,轮到我儿子,家里也得出钱供他念书,以防你们变卦,我们今天写个契书,都给我按手印。”杜黎提条件,“不然我也不干活了,我媳妇和孩子又不在家吃饭,我饱一顿饿一顿无所谓。”
又是契书又是按手印,杜悯看向孟青,他下意识心生忌惮。
“你们这是不想让我活了。”杜老丁原本要松口的,一听杜黎这么说,他不肯了。这才两个孙子,他要是活久点,两个儿媳妇再各生两个孙子,为让他们念书,他得卖地卖房。
杜悯也不出声了。
“那就这样定了,我以后不用下地了。”杜明起身要走。
“我有个法子,就看爹肯不肯点头了。”孟青开口。
杜悯一听就知道有门,他换个坐姿,说:“二嫂说吧。”
杜明又坐回去。
“这事说来也简单,这就好比吃大锅饭,炖了一锅鸡,围坐一圈的人都盯着锅里的肉,谁挟走鸡大腿,谁吃的肉多,谁盛的汤多,大伙儿都盯得真真的。但你要是拿几个碗分几碗肉出来,各吃各碗里的,不去动锅里的,哪还那么多意见。”
杜父心里一咯噔,他暗觉不妙,“你是提议分家?”
“不是,分财。”杜悯听明白了。
“不不不,家里的钱是为三弟赶考准备的,我哪会去动这笔钱。”孟青否认,“我没做过农活,模糊知道稻子收割后,地是闲着的,不如爹娘出让田地的半年使用权。庄稼收割之后,随便让大哥和杜黎在田地里种什么或是养什么,这份出产属于他们自己,自己赚钱供自己的儿子念书,亏了或是没赚,那就乖乖干活儿别吱声。”
“这个主意好。”杜悯简直要拍手叫绝,这个法子谁的利益都不伤。
杜黎惊讶,杜悯不为他们要攒私钱生气?
但杜老丁不同意,两个儿子有私财了,谁还听他的话?到时候他们腰板挺直了翅膀硬了,都不服他的管。
“不行。”杜父撂下一句话走了。
孟青像是没听见,她问杜明:“大哥,我这个法子你同意吗?”
杜明点头,“爹要是同意,我就没意见。”
孟青抱着孩子站起来,说:“三弟,看你的了,你想落个清净就想法子说服爹娘。我先回屋了,想歇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明晚零点见
第21章 · 第二十一章
孟青抱着孩子出门之后,中堂里只余杜黎兄弟三个,他们三兄弟面面相觑,继而齐齐扭开脸。
“我去煮几个鸡蛋。”杜黎率先出门。
杜明也想跟着走,杜悯出声叫住他:“大哥,聊聊吧。”
杜明不想聊,但他对杜悯心有忌惮和隐隐的巴结,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抗拒地坐回板凳上。
“大哥,我对你很失望,你在我和二哥面前一直以长兄自持,要求我们对你要尊敬和顺从,但你在行动上并没有长兄该有的样子。”杜悯说出内心的想法,“我讨厌翻旧账的行为,以前的事我就不提了,就说今年,家里春蚕死光、娘气病半个月,这两件事最大的责任在你跟我大嫂……”
“满嘴胡吣。”杜明急了,他急头白脸地嚷嚷:“你要是拉偏架,我这就走,我不听你说。”
“你走,爹娘那里我也不去劝了,我看谁最急。”杜悯也火了,他叫屈:“我在书院一大堆的事,看书背书的时间都不够,还得隔三差五替你们断官司,给你们收拾你们闹出的烂摊子,你以为我乐意?我厌恶死了,一听到家里人来找我,我心里就咯噔咯噔作响。”
“谁求你回来了?反正我没有叫你回来的意思。”杜明发恼。
“不求我回来你们倒是自己解决啊!你拴着门躲在屋里做什么?也就这点出息,在爹娘面前耍无赖当痞子,你就是这样解决事的?有你这样的爹,锦书怎么会上进。”杜悯刻薄地骂,“要不是担心爹娘被你们气坏身子,我会浪费精力来跟你嚼舌头?”
杜明气得面红耳赤,他撸起袖子又作势要打人,但面前的人不是老二,他也只敢做做假动作。
杜悯冷眼看他像个纸老虎一样虚张声势,有他爹娘在,这个家谁也不敢动他一根寒毛。
“你个白眼狼,大哥这么些年白疼你了,你从小是在我背上长大的,我给你当牛做马不为过,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花的钱比用在锦书身上的还多……”
又开始了,杜悯一听他们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情,他就忍不住心生暴躁,一股脑涌上来的还有羞耻,两股情绪交织,让他恨不得拿刀从身上刮几斤肉下来偿还恩义。
“闭嘴吧。”杜悯双眼含恨,他愤怒又决绝地说:“不要再说了,五年,五年内我一定把欠你们的都还给你们,我连本带利地还,一定不让你们吃亏。”
杜明被他的眼神骇住,被怒火烧晕的脑子瞬间冷静了,随之悔意席卷。他如跳梁小丑一样迅速变脸,腆着扭曲的面容示弱:“不许胡说,大哥没有这个意思,你会读书,我可有面子了,我是乐意供你读书的,不要你还。我生气是因为我是你大哥,老话说长兄如父,我在你面前有点要面子,你直喇喇地训我,让我下不了台。你知道的,大哥这人有点发浑,老三,你可不能跟大哥计较。”
杜悯不为所动,他暗暗发誓,五年内他一定要把他这些年读书的钱连本带利还给家里。
“三弟……”杜明凑到杜悯身边。
杜悯看一眼他的嘴脸,心里既悲哀又痛快,他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他过够了为小恩小惠伏低做小的日子,厌倦了为一贯钱半亩地争得面红耳赤的日子。
“你跟我大嫂一直跟二嫂计较,可二嫂没进门之前,你们难道不吃不喝不做事?她不在家做事也不在家吃饭,她说是儿媳妇,实则跟嫁出去的女儿没二样。”杜悯梗着气谈起前话,“你不承认春蚕死光是你们的原因,可如果不是你跟我大嫂闹事,当甩手掌柜,会出现这种事?是你们的不负责任造成了这笔损失,就该记在你们头上,是你们的原因让锦书不能上蒙学。你们不用再叫不平,二哥二嫂是用家里的钱了,你们用另一种方式也用了。”
杜明怄得要吐血,他还得捏着鼻子认下:“你说的是。”
“我会好好劝劝爹,让他同意二嫂提的主意,以后你不要再偷懒,你自己想法子赚钱,不要再气爹娘。爹娘年纪大了,我担心他们气出个好歹,让我子欲养而亲不待。”杜悯规劝道。
“行行行。”杜明嘴上应着,心里骂他是个臭拽文的。
“三弟,我煮了咸蛋花汤,你要不要喝一碗?”杜黎站院子里问。
“怎么是咸的?不是甜的?”杜悯趁机走出去,不再跟他大哥啰嗦。
杜黎撂下一句“家里没糖”的话,他端碗给孟青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