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夏点头,他扭头走进陈府。

孟青和杜黎赶紧离开。

再见到杜悯是在一天后,他在陈府帮一天半的忙,宾客祭拜的过场已经走完了,剩下的就是守灵,停灵七天于五月初七下葬。

杜悯请杜黎和孟青去茶寮喝茶,茶博士离开后,他不冷不热地问:“二哥,你找我有事?”

“爹让你回去一趟,你今天有空吗?”杜黎这两天等得火急火燎的,他生怕家里的战火已经平息了。

“家里又出什么事了?”杜悯拧起眉头。

“大哥大嫂跟爹娘闹起来了,爹娘上个月答应要送锦书去上蒙学,近来又反悔了,二老说手头紧,要明年再送他去念书。大哥大嫂不依,两人都不干活了。你回去劝劝,不管是劝爹娘还是劝大哥,总得劝服一个,地里的草要锄,家里的丝也要剿。”

杜悯沉默,他懒得吭声,他满心的厌烦,家里怎么总是不消停,他都不回去了,这些破事还能找上他。

“你今天有空是吧?别耽误了,我们这就去搭船,今天回,明天来,抓紧时间搞定,别耽误我的事。”孟青开口。

“二嫂,你也回?”杜悯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真心地说:“你带着孩子赶路不方便,你就别回了。”

孟青看向杜黎,杜黎说:“船行慢点,没事的。”

“净耽误事。”杜悯烦躁地撂下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骂杜黎耽误孟青还是怨家里耽误他,他起身说:“走,现在就回。”

三人直接去渡口坐船,回到杜家湾已是午后,渡口的树荫下躺着一二十个男人在纳凉,两方絮叨一会儿,杜悯才脱身。

“对了,三弟,我跟家里人说你二嫂天天会去书院给你送饭,你别说漏嘴了。”杜黎像是才想起来。

杜悯不高兴,但也只能认了。

“你给老子开门,再不开门老子把门给卸了!你他娘翅膀还没硬就在想造反,爷教你个招,你杀了你老子,你就能当家做主了。”杜父气得给自己升辈分。

杜黎和杜悯听见了,两人立马往家里跑。

“你是在杀我,你说这话是不想让我活了。”杜明在里面扯着喉咙嚷嚷。

“爹,怎么吵起来了?”杜悯跑进来问。

杜父看见他眼睛一亮,“阿悯回来了?老二,你把你大哥屋里的门卸了,老子看他还往哪儿躲。”

杜明知道杜黎这个狗腿子真的会听话卸门,他自己把门打开,提着嗓门嘲讽道:“呦,上门女婿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城里住下了呢。”

“大哥,你别没事找事,谁惹你了?”杜悯厌弃地瞥他一眼。

杜明被他的眼神刺到,他恼了,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人:“老三你不得了了,我是你大哥,你懂不懂长幼有序?还教训起我了!”

“老二别拦他,我看他今天敢动谁一根手指头。”杜父这下动了真火。

杜明清醒过来,他收回手,安静下来。

“进屋谈谈吧。”杜悯说,“有什么事今天彻底说开,以后别闹了,家和才能万事兴。”

他们父子四个两前两后先后脚进中堂,李红果从北屋出来,发现孟青也带孩子回来了,她讥笑道:“呦,金疙瘩也回来了,稀客啊。”

“大嫂。”孟青喊一声,她跟着走进中堂。

“我娘呢?”杜悯问。

“她切菜切到手,下午做不成事,出去拉呱了。”杜父说,他看见孟青进来,使唤道:“老二媳妇,你去逮两只鸡,晚上炖锅鸡汤。阿悯,你吃午饭了吗?”

“先不说这个,说眼前的事。”杜悯要不耐烦了。

孟青坐着不动,说:“我在娘家忙个不停,回到自己家总该让我歇歇。更何况我还抱着孩子,逮鸡的事让大嫂去吧。”

杜父使唤不动这个只能去使唤那个,他看见李红果,冷着脸说:“去逮两只鸡。”

李红果怄个半死,孟青这人还是那死德行,占着嘴巴能说会道,吃不得一点亏。

“大哥,我听我二哥说了些,你想送锦书去上蒙学?”杜悯开问。

“对,这是爹娘答应我的。”

“今年家里一粒米都还没收,一年的收成已经快要提前用光了,我都跟你说了,今年手头紧,明年再送锦书去上蒙学。你怎么就这么轴,死活听不进去话,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杜父简直想不通,老大懒是懒了点,但一直很贴心,老二喜欢犟嘴,他还经常能帮他约束老二。也不知道他今年撞什么邪了,比老二还膈应人。

“今年手头紧,明年手头就不紧了?就算明年能送锦书上蒙学,后年手头再紧,是不是就不让他念书了?”杜明质问。

杜父也坦诚,说:“家里就这情况,一年收成就那一点,只能养一个读书人,这个人肯定会是你三弟。”

杜悯感动,他替老父解忧:“大哥,不瞒你说,锦书在读书上没天分,还缺少勤奋,喜欢偷懒……”

“跟你大哥一模一样。”杜父抢话。

孟青差点要笑出来,她忙低下头。

杜明要气死了,他嚷嚷道:“是你不会教。”

杜悯看他听不进去,他闭嘴不说了,白浪费口水。

都不说话了,屋里陷入沉默,过了片刻,杜明再次开口:“锦书就算念书没天分我也要送他上蒙学。老三会读书,家里供他读书是应该的,这点我不挑刺,但我跟老二你们要做到公平对待吧?他们夫妻俩生的金疙瘩,棒槌大的时候就花七八贯钱,我的两个孩子加起来十三岁了都没用到这么多钱。最不公平的还是我媳妇在家养牛养鸡鸭,还有下地干活儿在家做饭,养蚕还织布,但她呢?她一点活儿不做,动不动就回娘家,你们还替她织美名!”

又是那老一套,杜黎都懒得听。这个念头一出现,他一个激灵,原来他的诉苦在其他人心里是被这么对待的。

杜父和杜悯都知内情,孟青在娘家并非是享福的,尤其是杜悯,他借由纸扎明器扬名,孟青在他这里的功劳谁也比不上。

他们父子俩对杜明的抱怨无动于衷。

“爹,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不会再为这个家卖力,反正也没指望,我就吃吃睡睡玩玩,哪天嘎嘣一下死了,这辈子也算享福。”杜明耍无赖,“你别说卸我的门,就是拆房子我也不在乎,你要是不想要名声,把我赶出去也行,我不怕丢脸。”

杜父气得呼哧呼哧喘,儿子威胁上老子了,这个家一个两个都想骑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