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的担忧与余佑安不谋而合。

经过此事,他也算是彻底看清了君王的喜怒无常,当日猎场之时,陛下何等雷霆震怒,如今林章平还不是被关在牢中,并未发落。

而他与赵盛对峙之时,陛下又是何等疾言厉色,将赵盛骂得一文不值,可真将赵盛压制下来,他不过服软说了几句话,陛下又是一副不与他多计较的模样。

君心难测啊。

“不管怎样,陛下如何处置他,你我无法插手,只是往后要对他多提防些。早前你说要进宫,眼下看来,还是作罢吧。”余佑安沉默片刻,轻声说着。

姜隐点点头,眼下她哪里还有心思进宫去见长公主,听了那样的事儿,她见着太后和长公主都觉得别扭,近来,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

这事儿,怎么看,他们都是白忙活一场,还被吓了个半死。

临吃晚饭前,崔太夫人几人终于回了府,一行人齐聚一堂,说了各自在这不见的大半夜和一日里遇上的事儿。

自然,余佑安和姜隐在宫里头的那些事儿,二人还是挑拣着说了些。

崔太夫人听罢,长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日子不好过啊,你们日后在外行事,要越发谨慎小心才是。”

二人连连应承,正准备起身回院,李管事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

“太夫人,余侯,少夫人,有圣旨到。”

第229章 回门

这都快入夜了,宫中的圣旨突然而至,这般时辰颁旨,究竟是何等紧要之事,竟等不到明日天明?

姜隐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几人不敢怠慢,忙命李管事速速备下香案烛火。姜隐与余佑安匆匆换了正装,搀扶着崔太夫人一同赶往前院正厅。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冰冷的地砖,姜隐扶着崔太夫人,在香案前深深拜伏,冰冷的地面透过层层衣料传来寒意,让姜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兴安侯余佑安,忠勇智谋,破逆除奸,功在社稷;其妻姜氏,巾帼不让须眉,有勇有谋,堪为妇德典范,特赐黄金千两,白银千两,珠玉十箱,锦缎百匹……”

御前大监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盘旋,字字句句砸在姜隐心头。

她垂着眼睑,视线里是地砖缝隙里微不可察的尘灰。

黄金白银,珠玉锦缎,堆叠成的是令人窒息的山,是烈火,亦是油烹,陛下莫不是在拿他们夫妻二人立靶子?

礼毕,大监含笑告辞,留下满室的东西。

芳云、翠儿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仆妇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御赐之物抬入侧厢,只待登记造册后再入库。

“都小心些。”芳云低声嘱咐,指挥着仆妇将一匹匹云锦、蜀锦、缭绫、纱罗分类叠放。

翠儿则屏着呼吸,捧起一只打开的紫檀木小盒,里面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支累丝嵌宝金凤簪,凤口衔下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又迫人的光晕。

“少夫人,你看这个……”翠儿的声音带着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

姜隐的目光掠过那刺目的珠光,落在余佑安脸上。

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寂静湖面,夫妻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须言语,彼此的心意已然明了。

姜隐挥了挥手:“先收起来吧。”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同那几匹织金牡丹纹的云锦,都仔细入库封存。”

那都是逾制的东西,是帝王赏赐里的试探,如芒在背。

“你们且收拾着,我先回了。”崔太夫人已累了一整日,只想先回去歇着,便让秦嬷嬷先陪着她回去了。

崔太夫人一离开,余佑安便走到了姜隐身侧,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姜隐回头看着他:“陛下这是何意,将你我树在风口浪尖,让满朝文武都盯着咱们二人?难不成咱们救驾还救出错了?”

余佑安长叹了口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避无可避,只能受着。”他侧过身来,双手握着她,“只是近些时日,定要紧闭府门,约束下人,让大伙都安分些。”

姜隐回握着她的手,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依旧纹丝不动,赵盛那头陛下不曾表态,如今反而对侯府这般“恩宠”,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近来她也要少出门走动才好,可不能太招人眼了。

又过了一日,便到了余佑瑶回门的日子。

原本担心侯府被卷入风波而生死难料,如今暂时风雨平歇,姜隐便着手准备起来。

余佑安告了假,特意在家等着,就算妹子带着妹夫上门了。

巳时三刻,张府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口,姜隐早得了消息,与余佑安一道儿跑到门口迎接。

“嫂嫂,三哥!”

马车帘子挑起,余佑瑶才探出半个身子,就看到站在马车旁的夫妻二人,欣喜地叫了一声。

姜隐笑着,一旁的芳云上前伸手扶着余佑瑶下了马车,张敬渊跟在她身后下车,向姜隐和余佑安行礼。

“三哥,嫂嫂。”

姜隐拉着余佑瑶的手,上下打量着,见她一身海棠红缕金挑线裙,云鬓堆翠,面若桃花,眉梢眼角尽是初为新妇的明媚光彩,这才徐徐点头,放下心来。

“快进去吧,祖母等你们很久了。”说罢,姜隐拉着她的手就往府里头走。

余佑安招呼着张敬渊,二人跟在后头,提步迈进了府门。

崔太夫人坐在正厅翘首以盼,好不容易听人说张家的马车来了,看着姜隐他们到门口去接,却又迟迟不见人回来,正急得想再打发人去瞧瞧,就听到了说话声。

“祖母,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