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下人,姜隐暂时没有惊动。她心中清楚,若真有大祸临头,首当其冲的是侯府的主子们,这些丫鬟小厮,最多不过是被发卖,不会伤及性命。

再不济,届时她将他们的卖身契一放,他们都能各奔东西,也受不了委屈。

时间渐渐流逝,日影悄然西斜,姜隐等了许久,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收到,便是萧自闲那里也没有的消息传来。

翠儿悄然起身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功夫,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芳云看了一眼,又看向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姜隐,轻声劝道:“少夫人,吃饭吧,为了侯爷和小郎君,也为了侯府,你得撑住啊。”

这些不必芳云提及,她也明白,就算毫无胃口,胃里甚至有些翻搅,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半碗的饭。

夜幕缓缓降临,她的心也提到了顶点,焦燥的情绪将她重重包围着,她在床榻上坐不住,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算算时辰,慎王应该早已抵达猎场,随行跟踪前去的人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马上便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候,只怕今夜不止余佑安回不来,连消息也传不回来了吧。

芳云进来,看到她站在偏厅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前,默默地看了片刻,又退了出去。

墙上的画,是当初她无聊之极,仿着后院莲池的景画的。画的时候,有几处地方实在不满意,还是余佑安帮着改了,才能挂在墙上示人,旁边还有他提写的诗句。

两相比较,她觉得自己跟文盲似的,哪里及得上他那般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想来这一次,他定也能凭着自己的智谋化险为夷吧。

“梆梆梆”打更声响起,芳云和翠儿再次进了屋来,彼时姜隐已站到了窗边,看着外头黑漆漆的一小方竹子兀自出神。

“少夫人,夜深了,该歇了。”芳云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她知道姜隐必定睡不着,可她刚刚生产完的妇人,连月子都还没出呢,偏生遇上了这样的事,还有小郎君,一个还没有满月的孩子,便要舟车劳顿,也不知吃不吃得消。

姜隐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虽没有回头,却还是回了话。

“我睡不着,你们且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们。”她轻声说着,语气平静无波。

芳云和翠儿互视了一眼,两人同样毫无睡意,也深知姜隐此时心里的烦燥焦虑,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在门外廊下守着。

打更人一遍又一遍地经过,姜隐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听到那个有节奏的声音了,只觉得外头发墨的天际,慢慢变得灰蒙蒙起来,渐渐地退了墨色,开始明亮起来。

天,要亮了。

余佑安能回来了吗?

第200章 晕倒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鸡鸣,撕裂了沉沉的夜幕,天光随之破晓。

天色渐亮,沉寂的侯府重新有了响动,扫帚划过落叶的沙沙声,丫鬟们压低的私语,驱散了令人心悸的死寂。

姜隐的身子晃了晃,随即便觉腿脚一阵发软,她踉跄着,无力地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城门就要开了,不知陛下会不会赶回来上?余佑安是随驾归来,还是会有禁军铁蹄踏破侯府大门,很快便会见分晓。

芳云再次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看到人垂头坐在软榻上,快步走了过去。

“少夫人,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她晓得姜隐姜隐彻夜未眠,从她和翠儿守候的角度能看到那扇窗开了整整一宿。

姜隐抬头,眼底带着血丝,看着芳云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芳云回望着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姜隐木然的抬手,接过了姜汤,小口小口喝着。

待放下碗时,她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何林去宫门口候着,看看陛下今日……有没有上朝?”

芳云应声正要退下,翠儿匆匆闯了进来:“少夫人,昨日跟着慎王去城郊的人刚刚回来了,说昨日慎王到了城郊猎场求见陛下,但等了许久,陛下也未见召见他。”

“后来,陛下派人同慎王说了什么,慎王便回来了,在临城门关闭前进的城,咱们的人因为跟得远,所以没来得及进城,一直等到今早城门一开,才赶回来报信。”

“后来,他也曾折回猎场,但远远张望,始终没瞧见侯爷的身影。”

姜隐闻言,皱起了眉头:“那陛下呢,陛下昨日也未回宫?”

翠儿愣了愣,心道那人虽然没说,但想来也是如此吧,于是点了点头。

慎王没能见到陛下,若说当真是慎王与陛下说了什么,从此举看来,陛下也未全然信了他。

或许,真如萧自闲所言,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再去探,让人到城门口去等着。”姜隐双手撑着软榻,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翠儿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伸手拂开,只让她赶紧去传话:“快去。”

翠儿无奈地看向芳云,见她放下了手里的碗,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快去,这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打探消息的人一出去,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久久不见回来,姜隐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时紧时松,反复揉搓,煎熬难耐。

反倒是送崔太夫人出城的人先一步回来复命,道是将人已经安全送到了城西的清云观,只回姜隐觉得,清云观人来人往,若陛下真派人去抓,也不好当着百姓的面大动干戈。

而一出了城门,崔太夫人便察觉了不对,余佑瑶根本瞒不住,只得和盘托出。

众人本以为太夫人会执意掉头回城,没想到她只叹息了一声:“隐娘大义,全是为了侯爷,为了侯府,若……真出了什么事,老婆子我下辈子做牛做马还她这份恩情。”

姜隐听了这话,晓得崔太夫人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自她嫁给余佑安后,无论他们夫妻二人情分深浅,她与余佑安便已分不开了。余佑安一旦出事,旁人兴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而她这位侯府少夫人,注定要与他同罪同罚。

若禁军围府时,她这个侯府女主人不在,便是天涯海角也会被搜捕出来,可若是她在,至少能为其他人多拖上一段时日,博得一线生机。

姜隐听了这个消息后,心稍稍安定了些许,有崔太夫人在,至少不用担心孩子们了。

接下来无论余佑安是生是死,她都能陪着他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