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妇,你也莫同你大姐姐计较,她不知府里的事儿,我平日身子又不好,也不大管事儿,才养肥了他们的胆子,日后我定然严加管束的。”
裘氏干笑了声,尴尬地同姜隐说着。
自家女婿是个什么货色,与女儿关系如何,裘氏清楚得很,她儿子余佑全往后免不得要借侯府的光,如今他的婚事将近,可不能再出什么变故。
姜隐满意地点点头,含笑松手,余光瞥见余佑芸涨成猪肝色的脸,心情越发地舒畅了。
回到府里,她将这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觉得余佑芸如此设计她,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身败名裂,而后她再想法子弄个自己能掌控的女子来做弟媳妇。
若是如此,姜家应该不会同意,若柳氏知情却不阻止,或是还与余佑芸共谋,那只有一个可能,待她下堂之后,再嫁进余家的仍是姜家女。
而姜家如今除了姜悦,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芳云,你去打听打听,姜家为姜悦议亲之事如何了,可定了人选?”
芳云应了,随后出了门去,与余佑安在门口遇上,屈膝行礼。
余佑安径直入了内,看到姜隐屈腿盖着襁褥坐在罗汉榻上,靠着矮桌捧着账册正看着,茜纱窗透进的暮色为她镀了层金边似的,整个人温柔得如水一般细腻。
看来今日在余道远府上发生之事,未令她受到影响,好歹也让他放心了些。
他走了过去,挑起珠帘时发出一阵脆响,惹得她抬头看来。
在她的目光之中,他径直坐到了她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抽走了账册,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用掌心的温度暖着她。
“回来了,可用过饭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虽说何林早些回来报信,道他晚上有个小宴推脱不得,让她不必等他用晚饭,只是这时候他就回来了,倒叫她一时吃不准他用过饭没有。
“吃过了,我还给你带了件东西回来。”他一脸高深莫测,目光含笑地看着她。
她挑眉,抽出手后,手心朝上向他伸了过去:“是什么?”
他的目光灼灼地锁在她脸上,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封信,上头用火漆印了个云纹封印。
“这是谁的信?”她看着有些厚度的信封怔了怔。姜家不可能有人给她写信,但除了姜家人,她也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你的舅父。”她愕然抬头看向他,见他点了点头,“你生母的弟弟,他给你写的信。”
姜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有关自己身世的消息来得这么突然,倒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看着信封,她犹豫了片刻才手指微颤地打开,抽出信纸。
“隐娘,我是你舅父路明山……”
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对方就直白地言明了自己与她的身份关系。
原来姜隐的舅父叫路明山,生母叫路明秀,人称秀娘,这也正好对应上了那块帕子上的秀字。
兄妹二人生母早亡,与身为教书先生的父亲相依为命,因她外祖母是生病亡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银钱。
外祖父路勇一心想让路明山走科举之路,彼时姜家长子姜海求上门来,想让路勇教授他学问,但又苦于没有钱交束脩,于是便主动向路明秀示好。
年轻男女动了情,而后成亲,姜海成了路勇的女婿,自然用心传授学问。后来姜海和路明山相约一起赴京赶考,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路勇病重。
路明山孝顺,留下照顾父亲,姜海便独自进了京,这一去便是数月。
而在姜海离京后,路明秀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一边照顾婆母,一边做绣品,种庄稼,以此维持生计。
几人久等姜海不归,也没收到他中举的消息,于是路明山受妹妹受托,上京寻找姜海,而这一离开,待他再见到妹妹之时,已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坟包。
第100章 身世之谜(二)
窗外秋风叩响窗棂,姜隐攥着信笺的手指节泛起青白,看着上头一个字一个字记录下生母与姜海的过往,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原来姜海中了探花,本想等陛下定了他的去处后,就回家接母亲妻子入京,只是没想到京都的奢靡繁华迷了他的眼,他慢慢沉沦于权势争夺的旋涡之中。
他频繁赴宴,与各世家交好。年轻时的姜海除了穷,倒也长得俊朗,又有些才气,惹得世家姑娘入了眼,而当时身为尚书之女的柳氏,也瞧中了姜海。
不过,其他世家女得知姜海在老家时已娶了妻,个个打了退堂鼓,毕竟姜海初入官场,身后又无靠山,对于婚事讲究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而言,他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可柳氏不同,对外她是柳家主母所出之女,实际上是个庶女,只是被记于嫡母名下罢了,
柳氏一见到姜海,便看到了他眼中的野心,所以她将姜海视作能助自己逃离柳家的救命稻草,而姜海则是通过柳氏看到了柳父的尚书之权,两人是一拍即合,勾搭成奸。
之后柳氏珠胎暗结,便催着姜海赶紧将家中之妻休离,再接老母进京安顿,如此他们也好早些成亲,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路明山找上门来,撞见了两人的奸情。
姜海生怕路明山回乡告诉妻子此事,累及自己名声,两人一商量,借用了柳氏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地想灭了路明山的口,也是路明山命大,坠入河中被急流冲走后又被人救起。
只是,他落下了病根,又残了腿,待他回到青州时,发现姜家只剩下那座破茅草屋,而他的妹妹,据说难产而亡,连他的外甥女也没能保住。
“他们说我也死了?”姜隐皱眉抬头看向余佑安,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是说,其实连我舅父也不知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余佑安点点头:“他因着受伤,好不容易回到青州时,已过去了大半年的光景,本以为你已经出生,没想到青州老家的人告诉他,妹妹和外甥女都死了。”
姜隐陷入了沉思,想起赵嬷嬷藏下的那封信中,姜海提及事情正在办,看来就是想让母亲和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是她最后又为什么出现在了姜府,又是谁将她送到姜府?
看着她神色晦暗,眉头紧锁的模样,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我的人还会继续在青州查探当年事件的真相,事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依偎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忽又抬头问她:“那我舅父呢?他如今可好?”
他的手掌覆上她单薄的肩头,嗅到了她发间淡淡的花香。
“当年他虽捡回一条命,但身子大受损伤,回到青州后又怕姜海派人追杀他,便换了个地方,隐姓埋名住了下来,可是他腿有残疾,也做不了什么好营生。”
“这些年他只能靠做些手艺活勉强度日,我的人也是无意中遇上了他,偶然间发现他的身份,拿着你那帕子的临摹画像好不容易得了他的信任,才肯写下这封信给你。”
他摩挲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替她拽了把往下坠的襁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