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事,常媪立刻带着名仆从回府禀报员外。员外命我们不得声张,继续派人去找。可我们把祥云观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又搜遍了整座山头,也不见二娘子半点踪影,谁想次日一早,二娘子的尸首便出现在了城门口。”
阿澜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去报官还不许声张?”
常媪道:“女子闺誉何其重要,若是被外人知晓二娘子在成亲前夜不见了,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她。她夫家门第显赫,尤为看重这一点。员外顾忌着这一点未敢轻易声张。”
“再说……这事就算报了官也无用,二娘子分明是被妖鬼索命,人哪里斗得过鬼。”当夜守在门外的仆从之一惨白着脸说道。
楚昂眉头紧锁道:“别再提鬼。”
那人见他凶巴巴的不好惹,退后一步站到了常媪身后。
阿澜接着问:“那之后呢?”
常媪道:“二娘子的夫家得知二娘子死得这般蹊跷,深觉不吉,立刻与王家撇清了关系,连二娘子的葬礼也没来。”
身旁另一仆从摇头叹息道:“好人没好报。”
言怀真道:“我想去二娘子的居所看看。”
常媪道:“请随我来。”
三人随常媪移步到莲娘所居住的芙蕖院。芙蕖院内家具布置干净整洁,连放在角落的小几和窗框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言怀真问:“这地方是谁收拾的?”
常媪道:“是我。二娘子平日待我不薄,她这一去我也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二娘子平日喜洁,我把这屋子收拾得干净些,她走得也安心些。”
阿澜走到妆镜前。莲娘是个极爱美的女子,妆镜前不止有各色胭脂,还排放着样式各异的珠钗。阿澜盯着其中一支珠钗看了会儿,忽发出一声:“咦?”
阿澜问常媪:“二娘子与她未婚夫感情甚好?”
常媪一愣:“谈不上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过几次但交集不多。”
阿澜“哦”了声,低头思索。
言怀真留意到她神情,道:“怎么了?”
阿澜指了指妆镜中央的花钗道:“这个样式的花钗有百年好合之意,通常是男子送给心爱女子的。”
常媪脸色微变:“是吗?”
楚昂道:“这你也知道?”年纪小小,知道得真不少。
阿澜挺起腰板道:“我母亲也有一支,我父亲送的,她很喜欢。”
楚昂:“……”
言怀真:“……”
阿澜道:“这支花钗摆在妆镜中央最显眼之处,坐在镜前一眼便能望见。说不定莲娘也同我母亲一样,甚是喜欢这支钗。”
几人在莲娘院中探查一番后,从院里出来,正巧碰见了从花园而来的继室刘芳。
言怀真道:“还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刘芳抬眼,眼角余光扫过站在三人身后的常媪,应道:“行。”
三人与刘芳单独去了花园亭中,刘芳直言道:“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原本我是不想多提的,不过那事瞒的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我不否认元娘和莲娘温婉贤良,但要说至纯至善倒也谈不上。”
楚昂道:“此话怎讲?”
刘芳道:“大约在三年前,那会儿我有闲便去书铺帮我父亲的忙。书铺正对着祥云观,我每日都能看见来来往往的香客信徒。王家二女是祥云观的常客,他们常来此赠米施粥。”
“有一日祥云观外忽然聚了一群官差,说是有马车从街口冲出来撞死了个孩子。那辆马车正是王家二女平日常坐的。不过奇怪的是,那天从车上下来的,不是王家二女而是常媪。”
“常媪对官差称说,今日本是两位娘子去祥云观外施粥的日子,奈何两位娘子脱不开身,只好由她代为前往,谁知赶去祥云观的路上出了这样的意外。”
“那位不幸丧生于马车车轮下的孩子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去找王家理论,说她当日她明明看见王家二女也在车上。不过空口无凭,而且这事说到底是车夫驾车太快所致,与坐在车上的人无关。因此也没多少人深究,在车夫下狱后,很快就不了了之。”
“但我想那位母亲没有撒谎,当日坐在车上的应当就是元娘和莲娘两姐妹。大约是害怕连累自己名声,所以让常媪代替了她们。”
“常媪这一把年纪又是个寡妇,也不在乎那点名声,替了就替了。没过多久,二女便给了常媪一大笔银两,说是替常媪母亲治病。说来说去,都是交易。二女还因为慷慨解囊,体恤下人还得了不少好名声。常媪母亲的病需得长期养着,少不得二女的资助,因此她对二女一直唯命是从。”
阿澜道:“那那孩子母亲呢?”
刘芳道:“死了。孩子去世后她伤心欲绝,没多久便悬梁自尽,跟着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阿澜心里不是滋味。
刘芳道:“说来也讽刺,元娘的婚事原本迟迟未有进展,那林侯家的主母不知从哪听说了王家二女的好名声,觉得元娘颇合自己性子,竟替自己幼子前来求娶。元娘就这么得了桩好亲事,连带着莲娘也跟着水涨船高攀了门好亲。”
“不过如今一切都成了空。”刘芳言尽于此。
等重新核查盘问完府中所有人,已近黄昏。言怀真似乎有了些头绪,眼下还差本案最大的谜题,莲娘消失之谜没有解开。
阿澜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言怀真道:“案件重演。”
楚昂斜他一眼:“案件重演?”
*
皇城,细雪飘落,紫宸殿内,炭火暖融。
赵锦繁坐在窗前榻上望着外头雪景,一只训练有素的白鸽飞过屋檐落在窗边。赵锦繁取下绑在鸽腿上的小纸条,展开来看。
荀子微端着银耳燕窝羹坐到她身边,问:“阿澜的信?”